第41章 偷心

馬車出了直陽門,魏平奚捧著手裏的瓷娃娃反復欣賞。

憨厚可掬的白瓷娃,眉毛細長,又黑又圓的眼睛,鼻子小巧,唇一點殷紅,脖頸圍一圈紅圍脖,身上穿著可自由脫去的手工刺繡披風。

她愛不釋手,一眼看出來這紅圍脖和刺繡披風出自姨母之手。

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姨母還記得。

當年她確實很喜歡那瓷娃娃,可惜被季青杳那個禍害摔碎。

季青杳摔碎的僅是她的瓷娃娃嗎?

不是,摔碎的是她對“表姐”這詞的完美幻想。

瓷娃娃是姨母贈的,碎了它的是姨母的女兒,這筆賬沒處去討。

難為姨母記得。

記得送她比當年更精美更有趣的玩意。

她早過了喜歡瓷娃娃的年紀,她喜歡的是被人放在手心呵護的純粹心意。

“就這麽喜歡?”郁枝一手托腮:“你都看了一路了。”

魏平奚眉梢微動,眼睛眯起來:“你看這白瓷娃像不像你?”

郁枝睜圓了眼睛去瞧,左看右看沒看出哪點像她,她撇撇嘴:“像你才對,我的臉沒有那麽憨。”

嘶!

“我的臉有那麽憨?”魏平奚難以置信地指著自己美得天怒人怨的臉。

為讓美人坦誠內心真實想法,她猝不及防湊過去,好令郁枝睜大她的媚眼看清楚。

郁枝心虛地往後靠,沒敢說四小姐激動之下差點親著她。

不過對著魏平奚這張臉說她憨,難度實在太大,她的良心受到譴責,支支吾吾眼神躲閃。

魏四小姐輕哼一聲:“罷了,放過你。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亂說話。”

她接著把玩那對白瓷娃,手工制作的刺繡披風被她脫了穿穿了脫,跟小孩子沒兩樣,幼稚!

郁枝暗暗腹誹,看著難得顯得兩分童趣的四小姐,眼前浮現的竟是福壽宮內四小姐拔劍護她在身前的畫面。

不得不說,很讓人感動。

震撼,又感動。

若早些時候四小姐肯對她如此,她立馬收拾鋪蓋以身相許。

可如今她的人早就是這人的了。

她的身子也被她親近過多少回。

郁枝專注地注視四小姐,有點怕被發現,專注裏藏著偷偷摸摸,像是一個人的偷.情,一個人的狂歡,她看著魏平奚,心坎流出不一樣的感悟。

她終是徹底懂了為何前世有太多的男女不肯接受這人的噩耗,徹底懂了為何會有人為她殉情。

能被四小姐看在眼裏放在心裏是一種幸運,誰也不想失去這種幸運。

她也不想。

因為這人在喜歡你時是用心來呵護,用命來守護,天王老子都擋不住一句“她是我的人”。

她太美貌,太銳利,太桀驁,白瞎了爹娘給的一副好仙顏,做的盡是無法無天的事。

可捫心自問,誰又能拒絕柔情無情的四小姐?

哪怕是被她真心誠意地愛上一天,一個時辰,一刻,會是怎樣的幸福?

郁枝表面平靜,敏感的心悄然顫動。

於四小姐而言喜歡就夠是虛無縹緲的事,那愛該是何等的奢侈?

奢望她的愛,不如奢望她在床榻的溫言軟語,耳鬢廝磨。

四小姐是勇往無前的四小姐,沿途風景再美都會被她拋之腦後,頂多,得她一句“漂亮”。

郁枝輕撫臉頰,慶幸老天給了她一副好容貌。

面對魏平奚,她很心動,也很害怕。

她怕自己有天控制不住地愛上她,事實卻是彼時彼刻她的眼目早已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郁枝指尖顫抖,悄悄,悄悄地攥住四小姐的衣角。

她內心的酸甜掙紮魏平奚不曉得。

魏平奚笑著折騰那對白瓷娃,將刺繡披風和雪白大氅呼喚,扯了紅圍脖戴在另一只娃娃脖頸,眼睛閃爍著別樣的喜色。

她應該是很喜歡罷。

一則這是皇後娘娘給的,二則,這人有時的趣味確實很奇特。

十八歲的人了,愛玩“娃娃換裝”的遊戲,郁枝唇瓣翹起,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她在看四小姐,魏四小姐輕噫一聲看兩只瓷娃娃背後刻著的黃米粒大小的字。

披著刺繡披風的娃娃後面刻著“奚奚”,裹著雪白大氅的娃娃背後刻著“枝枝”,魏平奚小臉一垮:姨母這是什麽意思?

她腦子不知哪根弦搭錯,第一反應竟是姨母也認為她憨嗎?

魏平奚搖搖頭,甩去腦子不正常的臆想,神色微怔。

白瓷娃是一對的。

姨母是在說她和枝枝是一對。

就那麽看好她的妾?

她心裏湧起怪異的情愫,擡頭見郁枝不錯眼瞧她,兇道:“看什麽?不準亂看!”

她高興一個樣,不高興另一個樣,狗脾氣,郁枝適應良好,柳葉眼彎彎。

許是相處久了知道她是怎樣的人,她竟覺得狗脾氣的四小姐也很可愛。

尤其這與臉蛋兒相違和的性子,給人一種久處不膩的新鮮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