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太涼薄(第2/3頁)

魏四小姐一張嘴嘗遍天下美食,如今這一桌算得上她吃過最尋常也最獨特的膳食。

有點前世在酒樓與郁家母女同桌進食的感覺。

是再多的豪奢都買不來的人間溫情。

“枝枝,給奚奚夾菜。”

魏平奚挨著美人坐,四四方方的桌子座位不少,她愣是狗皮膏藥地貼著郁枝,聽到郁母發話,她頗為得意地輕笑:“多謝嶽母,嶽母待小婿之好,著實教人感激涕零。”

她這般油嘴滑舌,絲毫沒有大族嫡女高高在上的架子,郁母喜她這分自在,自在才說明把這當自己家。

“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

“嶽母說的極是。”

魏四小姐挑眉,胳膊碰了碰郁枝,笑靨十足明媚,生是去了仙姿玉貌為她帶來的天然清冷:“聽到沒有?快為我夾菜。”

好好的瑤池仙子不做,非要做在紅塵浪蕩打滾的花間客,分明出門前還不是這樣子。郁枝猜不透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余光瞥見阿娘心滿意足的神態,她恍然大悟。

四小姐此番作態,是做給阿娘‘看’的。

唯有讓阿娘放心奚奚真誠待她,阿娘在宅院才能安心治病。

郁枝心緒復雜,怎麽同樣是人,四小姐心眼多得和篩子似的?

“快呀,我要吃那個鮮蝦丸子。”

逢場作戲。

誰不會?

她嗔瞪魏平奚:“我想吃清炒竹筍,你夾給我。”

“你先夾給我。喏,鮮蝦丸子。”

“不要,我想吃清炒竹筍。”

魏平奚瑞鳳眼微彎,隨意瞧了嶽母一眼,藏在桌下的手按在郁枝酸軟的大腿。

郁枝心重重一跳,急忙去看在場之人。

便見阿娘低頭專心進食,耳朵卻在仔細聽她們“打情罵俏”,身畔的婢女不緊不慢為阿娘布菜,顯然沒心思關注旁的。

翡翠瑪瑙垂首低眉,兩耳不聞身邊事。

魏平奚狡黠一笑:“鮮蝦丸子。”

郁枝通紅著臉為她夾好滾圓的丸子放進碗裏,努力克制喉嚨的顫音:“夾、夾給你了,我的呢?”

“嶽母,枝枝可真小氣。”

郁母笑呵呵。

竹筍堆在白米飯上頭,青青白白,魏平奚收回那只不老實的手,郁枝雙腿並攏,欲說還羞地看她。

“吃啊,看我幹嘛?”

白瞎了一張仙人般的臉。

郁枝羞憤,端起碗來埋頭進食。

“刺激。”

耳畔忽的傳來這聲‘淫.詞妄語’,郁枝柳葉眼睜圓,手裏的碗險些掉下去,耳尖仿佛著了火。

她瞪著功成身退調.戲人都調.戲地神不知鬼不覺的四小姐,又看著渾然被蒙在鼓裏的阿娘,眼眶瞬息氤氳淺淺一層淚花。

若論欺負人,魏四小姐認天下第二,無人敢自居天下第一。

魏平奚前一刻還道“刺激”,轉眼搶了婢女的活,一本正經為嶽母夾菜。

盡心盡力,體貼至極。

若讓外人見了誰不得感嘆四小姐轉了性,待這便宜嶽母十二分的孝順?

打一棒槌給個甜棗。

棒槌是敲在她耳邊的,甜棗是喂給阿娘的。郁枝有氣生不得,一頓飯吃得酸酸甜甜,半羞半惱。

“嶽母,近日我新得了一冊話本,講給您聽?”

午後,魏平奚攙扶郁母在庭院秋千架前的石桌坐下,一卷愛恨情仇打打殺殺的江湖故事,講得妙趣橫生。

郁母何等安靜文雅的性子,竟也聽得忘我,不僅忘我,連自個親女兒都忘了。

約莫沒兩個時辰郁枝從剛回家的香餑餑成了沒親娘理睬的小白菜,然而看著阿娘和四小姐圍坐談笑曬太陽的畫面,她心坎驀地一暖,眼睛說不出來的有點發酸。

曾幾何時她們母女為了生計發愁,為了不受欺辱心存戒備,何時有過這等不設防的安寧歡笑?

這都是四小姐為她們帶來的。

郁枝將這份感激悄然收好,閉上眼還能聽到阿娘纏著某人問東問西,求知欲不像這個年紀的女人。

還真應了那句話,對人間充滿好奇的人,靈魂是年輕的。

這話是魏平奚告訴她的。

“然後呢?那女俠後來怎樣了?”

“後來啊……”魏四小姐看著不遠處支棱耳朵偷聽的美人,笑:“然後,女俠就墜入愛河了。”

郁母老臉一紅,手撫翠玉杖,壓低嗓音:“再然後呢?”

秋日,午後,一老一少沉寂在有情有酒的江湖,郁枝坐於青石階,昏昏欲睡。

送走需要午睡的郁母,魏平奚折身回來打橫繞過寵妾腿彎,抱她回房。

內室整潔,陽光充足,掀開床帳,床榻是郁母特意吩咐下人布置的象牙床。

象牙床華美結實,好處是怎麽鬧都不會塌,穩穩當當絕無異動,最適合新婚愛侶。

床上鋪墊松軟褥子,人躺在上面不說如墜雲端,一夜好夢總不成問題。

被子是合歡錦被,上繡鴛鴦戲水圖樣,由細節處可觀為人娘親的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