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找靠山

四小姐前世待她的好,和今生‘初遇’借一幅畫調戲她的壞,好與壞彼此纏成一團不可分的亂麻。

郁枝被亂麻裹著,如同被蠶絲環繞的蛹,猝不及防心湖砸下一顆名為‘魏平奚’的小石子。

石子砸下去,湖面泛起層層漣漪。

不等漣漪撫平,郁枝一覺醒來就要忙著賺錢養家,攢銀子為阿娘治病。

流水巷三教九流粗略來講大致可以分為兩類人:混吃等死和咬牙不服輸、向日葵一般隨著太陽轉的人。

郁枝與郁母是後者。

天沒明,郁枝起床收拾幹凈背著竹簍去山上采花。

她走後沒半刻鐘,瞎了眼的郁母摸索著做點力所能及的活計,但見她手指翻飛,編織簡單易學的小竹籃。

就這點能耐,也不知是被竹子割傷過多少回才練出來的熟稔。

母女倆不爭饅頭爭口氣,懷著同樣的決心拼命把日子過好。

手上賣不了四文錢的竹籃編好,郁母不停歇地繼續忙碌。

日頭漸漸升起。

天色明朗,春風怡人。

郁枝背著竹簍走在一道道長街,瓷白的臉蛋健康紅潤,柳葉眼暈著四月天的春光。

她不急著往行人跟前湊,總要從面相分辨是好人還是歹人。

賣花專賣給斯文老實身邊有女伴相隨的書生,或笑聲清脆年輕愛美的小姑娘。

“這花怎麽賣?”

“兩文錢一束。”

鮮艷欲滴的花兒被麻繩系得漂漂亮亮,清新自然更添三分雅致。

花瓣柔嫩舒展,沾染晨起晶瑩的露珠,花香清淡,白的、紅的、粉的、黃的,顏色繽紛,點綴人眼。

聽到兩文錢的要價,對方撇撇嘴,大抵是嫌價高。

郁枝溫聲細語:“嬌花襯美人,妹妹與這花極為相配。”

買花的是附近花樓妓子身邊的婢女。

一個在外人看來身份低賤的下等人,如何能夠與富貴明艷的牡丹相配?

那姑娘多看了眼,看出賣花女發自肺腑地贊揚她,神態沒有半點嘲諷輕蔑之意,她心裏受用,又看郁枝穿著窮酸,忍不住道:“來十文錢的。”

郁枝人美臉嫩,嬌滴滴的,誇人時神情真摯,聲線溫溫軟軟,亭亭立在那比整個春天的花要有韻味。

罵人都能罵得人心軟,何況存心誇人?

一刻鐘賣出去十幾束花,郁枝背著竹簍離開這條街。

一路避開不好招惹的風流子弟,避過同行的眼紅排擠,停在人來人往的交叉路口。

“四小姐?四小姐?”

魏平奚笑吟吟扭過頭來,美眸流轉,綢緞莊的掌櫃捧著昨兒新進來的好貨,立時噤聲。

此處是陵南府城內繁華地帶,不成想能在這見到教她魂牽夢縈的美人。

魏四小姐興致高昂,步子往前挪,想看得更清晰。

昨日紅著眼眶軟綿綿嗔她不講理的姑娘,今日換下那身洗得發白的刺繡妝花裙,一身粗布麻衣,木簪挽發,樸素無華。

沒了任何艷麗裝飾,尤其顯得天生麗質。

見到她,魏平奚陰郁了一大早的心情登時好起來。

美人逢人便笑,不緊不慢推銷她竹簍裏的鮮花,一簇簇春花擁著這位好姑娘,直看得魏平奚心癢。

“過來。”

綢緞莊掌櫃屏著呼吸上前。

魏平奚見了郁枝心情好,乍見掌櫃拿她當祖宗敬著的架勢,笑:“本小姐還會吃了你不成?”

掌櫃被她取笑,心弦放松跟著綻開顏:“能被四小姐吃,還是小人的榮幸呢。”

奉承話誰都會說。

魏平奚眼底掠過一抹涼薄,視線重新停在郁枝臉上,須臾,唇畔再度有了明艷生輝的意味。

“來看看她好不好看?”

順著她指尖望去,掌櫃看清郁枝的模樣身段,道:“好看。然比之四小姐,仍是雲泥之別。”

“雲泥之別?”魏平奚嗤笑:“你眼睛瞎了?”

她驟然翻臉,不是呵斥的語調,而是不陰不陽氣哼哼的調兒。

掌櫃忙騰出一只手打臉:“嗐,可不是瞎了?竟沒看出是四小姐看中的人。”

他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魏平奚懶得同他置氣。

“為她做一身石榴色的刺繡妝花裙。”

她玉手輕點:“用你店裏最精貴的料子。”

“是。”

店裏的女裁縫為近距離估算郁枝身量尺寸,特意跑去買了一束花。

買來的花被魏四小姐看上,四小姐一手拈花,作沉吟狀。

她不說話,沒人猜得透她在想什麽。

身邊的婢女翡翠、瑪瑙隨著小姐一並眼巴巴去瞧容貌勾人的郁姑娘,旋即被一把折扇敲了腦袋。

“看什麽看?”魏平奚眸子含笑:“那是本小姐的人。”

翡翠瑪瑙自幼伴她身側早懂得察言觀色,見她興致正濃,覷著她模樣打趣:“還沒到手呢。”

魏四小姐不以為然。

“去把她竹簍剩下的花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