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沒有太陽的冬日午後,冷冽的寒風卷著發脆的枯葉從寥寥行人身邊掃過,立於轉角處的道路反光鏡映出蕭條的街景。愛麗絲輕緩地撫摸著這只正端坐在自己面前的三花貓的背脊。

風把她暴露在外的臉和手吹得又紅又冰,小巧的鼻子底下還掛上了丁點亮晶晶的水光,但愛麗絲的動作依然沒舍得下。

在即將過去的一年裏,愛麗絲曾經短暫地得到了一只毛茸茸的小鳥球、一只黑漆漆的大杜賓、一只高冷得看誰眼神中都帶著三分輕視三分不屑四分薄涼的白加黑小邊牧。

就小動物的飼養經驗而言,曾經照顧了一個月小鳥和三個月小狗的愛麗絲,哪怕放眼整個並盛小學的低年級部,那也肯定是傲視群雄的存在。

可如果有熱心小記者用卷起的課本當做話筒,對愛麗絲進行采訪,問她:那你照顧了這麽多小動物,家裏一定很熱鬧吧?

這位總是被家裏人打扮得幹凈漂亮的藍眼睛小淑女,絕對會在瞬間變成一個委屈至極的流淚貓貓頭。

是的。

縱使善良熱心且負責的周防愛麗絲累計照顧了一個月的小鳥、三個月的小狗,但時至今日,她也依然是個孑然一身未得一寵的小朋友。

雖然不能說她完全沒有得到任何回報,可每當她這種向家長保證過的、“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撿回來的小動物一輩子”的決心被它們的無情離去所挫敗,愛麗絲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了難過。

得知小白也變成人離開了吠舞羅的那個早上,養了它三個月卻很少能被對方友善對待的愛麗絲終於迎來了大破防——前兩次送走毛球和大黑她沒這麽傷心是因為,它們一個一直在回到主人身邊後也持續不斷地給愛麗絲送來了禮物,另一個則是展現了相當的區別對待——大黑不樂意給周防尊摸,卻願意給愛麗絲摸,而且他還經常陪她出去遛遛。

不像小白,每次出門遛彎都表現得十分不情願,也很少會願意乖順地呆在一個地方任愛麗絲擼他的毛。

於是深感自己一片真心都喂了狗的小家夥趴在爸爸的懷裏,哭了三個小時才停下。而根據當時在一旁圍觀了全程的千歲洋和出羽將臣的統計,在此期間,愛麗絲說了18次“我再也不養小狗了”、4次“我討厭小白”、5次“小白是世界上最壞的小狗狗”……

以及“小白是不是一直都很想回家”與“我不該說他是世界上最壞的小狗”,各1次。

“他X的,當時聽得我的心都要碎了!”向其他人轉述時千歲洋忍不住抹了把濕潤的眼角,他不顧自家二把手的瞪視,義憤填膺地將手中的冰川紋酒杯重重撂在玻璃桌上,咬牙切齒道,“那個叫芥川龍之介的家夥,最好別讓我遇到他!不然牙都給他打碎!”

他說完還對著空氣揮了兩拳,讓八田美咲這個熱血少年跟著拍案而起,頗有“擇日不如撞日,我們現在就去搞他”的架勢。

“雖然不想掃興,但你們兩個加起來還真不一定能打過那家夥。”從吧台後走出來的草薙出雲往他們兩人的後腦勺上各來了一下,心疼地收回自己的酒杯,隨後又不放心地囑咐了一句,“你們可別犯傻去找他的麻煩哦,在橫濱港口黑手黨是貨真價實的地頭蛇——八田,你忘了以前還吃過他們的虧了嗎?”

這事委實有些久遠,草薙出雲要是不提,八田美咲自己都快忘了。

那是愛麗絲剛被撿回來的第二天,他們只知道她有父有母卻被拋棄在遊樂園。為了幫她打聽父母的消息,八田美咲和鐮本力夫一路溜到了橫濱,結果跟港口黑手黨的幾個小嘍啰對上,不小心惹了軍警,還被抓起來扔進看守所關了差不多一星期——草薙的神通在那邊很少能管用。

那座不夜的港灣城市擁有僅次於東京的經濟水平與遠高於東京的犯罪率和死亡率,也因此被貼上了諸如“法鞭難以觸及之地”“魔都”的標簽。

然而饒是光明與黑暗對立並存的現實讓它看起來如此的割裂,每年卻依然有數以萬計的亡命之徒和遊客如同沙丁魚群般地匯入其中。

“……知道了。”八田和千歲苦悶地嘆了一聲。

而自那之後,吠舞羅的人再也沒在愛麗絲面前提起過和寵物有關的話題。

甚至每當他們換台換到萌寵紀錄片,都會條件反射般地立刻按下切換鍵,再悻悻地看一眼坐在沙發上的小姑娘,祈禱她剛才沒有注意到電視上的畫面。

好在時間是可以治愈一切傷痛的良藥。

漸漸淡忘了彼時傷心難過的周防愛麗絲,今天也在家長老師們的小心呵護下健康茁壯地成長著。

她說想看貓,原本今天負責來接她的鐮本力夫也想跟來,但愛麗絲說想自己去看,鐮本力夫糾結一番,最後還是在愛麗絲的堅持之下捂著心口先行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