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新雪(正文完)(第2/7頁)

“我從未想過要你死,”他苦笑著,無力跪倒在祭壇上,“緒緒總不願聽話一回,明明什麽都安排好了。”

他將江緒能承受的靈力全部給了對方,又將那些早該隨著過去一起掩埋的事情封死在口中,只要江緒繼續恨著自己,便能安安穩穩地活下去。

可江緒竟說即便如此也愛著自己,嚴綏苦澀而無奈地想,這讓我如何甘心就此放手?

他對已經意識恍惚的江緒伸出手,視線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那我們便一塊走吧,”嚴綏溫笑著,神色竟有點瘋狂,“往後一同存在於天地間的每一寸,你就再也跑不掉了。”

如此想想,何曾不是一樁美事。

虛弱感一點點浸潤了身軀的每一寸,嚴綏冷靜地想著自己還剩多少時間——散去修為是耗費最長時間的過程,然後便是軀體,最後才是神魂,他應當還有兩炷香的時間可以好好將如今的江緒記在心裏。

足夠了。

倏然間,黑壓壓人群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身著黑衣的女人從最後頭走上祭壇,她雙手在胸前寸許交疊而握,對著枯死的建木行了最隆重的古禮。

是阿蠻。

她的聲音在祭壇上清晰響起:“方才建木之上,天問我何以入魔,我答曰:為活命,為生存,為報滅門之仇,天又問我何以不作惡,我答曰:道不分對錯,錯在人心,吾不作惡,是道心所向。”

她站立於祭壇正中,手中結出同樣的法印,清喝道:“不敢為蒼生立命,又怎配享萬世香火,願為眾生之福修道,不飛升又何妨!吾願以一己之身供養建木,重構天地之梯,挽救蒼生於災厄之中!”

當——

無盡的光華自她身上傾灑而出,天地間似是響起悠悠鐘聲,緩慢地,一聲接著一聲,雲層後隱約投下隱約的霞光,激起一陣驚呼。

“是那日天道令出現時的霞光!”

“不對,那時是九色霞光,如今只是七色……是這魔修要飛升了!”

“怎會如此?”懊惱的聲音此起彼伏,“這功德分開三份後是絕對不止的啊!”

而嚴綏則是恍然大悟。

“原來這也是試煉,”他苦笑了聲,“特地派了個瘋子混淆我,實際上早便有了新的人選。”

江緒同樣是茫然的,他看向嚴綏,有些猶豫地問道:“是阿蠻要飛升了嗎?”

“嗯,”嚴綏勉強從地上站起,艱難地朝他走去,“這場劫數有救了。”

江緒便也露出個輕快的笑來:“真好,只是不知我們還能不能活下來。”

他的大半力量已經融入了建木之中,而嚴綏的情況顯然更糟糕,即便能找到終止的法子,也有些晚了。

嚴綏的回應是用冰涼的手握住了他的。

“若我們能活下來,”他低啞地問道,“還願意愛我嗎?”

江緒在他懷中閉上眼,輕輕唔了聲。

“再說吧,你還有好多事瞞著我。”

陰雲漸漸散開,宮闕顯現在天穹之上,宏大鐘聲與恭送魔修姑娘飛升的呼聲中,他們只是精疲力盡地相擁著,嚴綏珍而重之地摟著江緒,終於忍不住,落下一滴轉瞬即逝的淚。

他走過兩輩子,整整數千載的灰暗人生,好似終於能看到絲曙光。

……

三年後,瓊霄峰。

江緒盤腿坐於樹下,清瘦的面容被晨光鍍上一層柔和的光,他閉著眼,於枯黃蕭瑟的院中沉靜修行。

那位置曾是嚴綏常坐的,程閻上來時便瞧見他穿著身素青的袍子跟入定老僧似的坐著,腿上架著長劍,不知第多少次將他看成了嚴綏。

“江師弟!”他揚起笑臉對那身影揮揮手,“我同雅打算去招搖山玩兩日,你要不要一塊兒去散散心?”

“不了,”江緒睜開眼,聲音輕輕,“師兄說不準要醒了,若沒瞧見我,是會難過的。”

那場浩劫過後,江緒同嚴綏僥幸地活了下來,只是一身修為散得七七八八,程閻同雅將他們帶回了瓊霄峰上,這事在宗內倒也沒什麽人覺得不妥,畢竟這二人都險些為了救世死了,再說往前的事也不太妥,江緒在床上躺了足足三個月才能下床走動,又潛心修煉整整三年,才勉強恢復了些修為。

而嚴綏則是至今都還未醒來。

彼時他連身軀都已經開始虛弱,還強撐著在最後護了護江緒,回到無極宗後藥長老帶著藥堂內實力高深的修者們整整在房內忙活了十日,才將他救下來。

只是終究傷勢太重,誰也說不準什麽時候能醒,而醒了後,也再難恢復到“m”“'f”“x”“y”%攉木各沃艹次從前的境界了。

江緒聽完他們的話也沒說什麽,只是再沒離開過瓊霄峰半步,白日便在院中打坐練劍,晚上便在嚴綏房內守著,如此一過便是三年,誰都勸不住。

程閻和雅怕他悶出毛病來,便時不時上來陪他聊聊天,又想盡法子試圖帶他出去轉轉,可惜沒一次成功,今次程閻過來,其實也沒抱太大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