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所求

在夢中這十幾年裏,嚴綏同渺音都表現得十分平靜,絲毫沒有想盡快解決這事的想法,連帶著江緒也不急不躁的,只是認真地在夢中遊歷世間百態,企圖在尋道的路上有點突破。

但可惜的是,雖有些許感悟,卻仍舊不足以讓他想明白,不過近段時間,江緒冥冥中已經感覺到了那個契機,或許用不了多久,便能有所頓悟。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先將沈長風救了,江緒想著,忍不住道:“所以沈長風是因為這個才加入了暗日殿,那他本意是想……救人?”

其實說是救人也不太貼切,但嚴綏知道他想說的是什麽,溫聲道:“殺百人而使往後太平,緒緒,這是道,也是葉嶼所求。”

“可我覺著這並非沈長風要的,”江緒微皺著眉,“他最開始想要的,不過是成為一代大俠,俠者為民,在這之前,他行走雲州,都是在救人。”

“人都是會變的嘛,”前頭的渺音頭也不回地插話,“有長大的,有迫不得已的,所有人都在變,你不也一樣。”

“這也是尋道的原因,”嚴綏輕輕摩挲著他的手腕,“想明白自己要做什麽,應做什麽,才不會在修行路上走岔。”

江緒剛點了下頭,便聽渺音嗤笑了聲:“這可就說錯了,你門無極宗覺著的歪門邪道,可不一定就是歪門邪道。”

嚴綏也不惱,反倒認真道:“前輩說的是,我之道非他人道,萬物各有所求,此乃眾生之常態。”

渺音悻悻地加快了腳步:“懶得同你這種人扯掰,無趣。”

江緒注視著他的背影,心情驟然輕快了許多。

“他明明就是說不過,”他對嚴綏笑道,“師兄,我們也走快些,也許多年沒見過顧沉了。”

而找到顧沉也花不了多少功夫,這跟從前嚴綏想盡辦法蔔筮都得不到消息的情況簡直大相庭徑,江緒盯著手中的龜甲,不免有些懷疑自己。

“我是不是又算錯了?”他將龜甲捧到嚴綏面前,有些心虛,“這未免……太容易了些。”

“熟能生巧,緒緒這些年用的多,用起來子安得心應手,”嚴綏道,“如今這種情況,應是魘鬼在顧沉身上做了手腳。”

正如同刻意隱藏夢主方位那般,看來顧沉身上有著極重要的破局之法。

他牽著江緒站起身,溫聲道:“渺音前輩已經先行了一步,我們也該過去了。”

顧沉此時便坐在路邊的茶樓中,見到渺音時那張木頭臉終於松懈了點,問道:“仙長可有見著江少俠同嚴仙長?”

渺音沒骨頭似的往椅子上一癱,袖袍隨意地甩了甩:“在後頭打情罵俏呢,過會就到了。”

顧沉斟酌著道:“在下還記得仙長說過這是長風的夢,可這上京城,與當年別無二致,若非得了仙長的提點,在下甚至會認為是重活了一遭。”

“世上怎會有重活一遭這種事,”渺音笑得厲害,擡手扶額好一陣顫抖,“逆天而行都是要遭報應的,天道無情,就算抵上百世功德,它也不會如了這種願的。”

嚴綏的腳步微不可查地一頓,江緒只覺著他抓著自己的手有些用力,可轉瞬間那種感覺又消失得一幹二凈,跟錯覺似的。

他忍不住側頭去看嚴綏的表情,輕聲喚了句:“師兄?”

“無事,”嚴綏平靜地笑了笑,“這顧沉的狀態,有些不像是在夢中待了數年的樣子。”

江緒成功地被他牽開了注意力,不過在他看來,顧沉並沒什麽特殊的地方,但嚴綏既如此說了,定然是有些道理的。

於是他在嚴綏之前問道:“顧先生,你入夢到如今,過了多少年歲?”

顧沉怔了片刻,道:“不過一月有余,可是有何問題?”

嚴綏眼神微深,不出意外地瞧見渺音嘴角了然的笑。

“我們在此夢中,已經過了快十年,”他對顧沉微微頷首,帶著江緒入座,“也看見了些沈長風的事,只是不知與顧先生所了解的,是否有些出入。”

顧沉捏著茶盞,垂著眼思索道:“也就是說,雖是同一時間入的夢,但獨獨我一人要完了將近十年才出現,我想,嚴仙長想說的是那魘鬼對我做了什麽。”

“正是如此,”嚴綏的眼神帶上了點贊賞,“不過這也能說明,你才是救沈長風的關鍵。”

顧沉道:“實不相瞞,在聽見那笛聲入睡後,我能感覺到自己處在很長久的黑暗中,意識渾渾噩噩,後來好不容易掙脫出來,發現自己竟是回到了幾年前的上京城中。”

江緒忽地想起什麽,問他:“所以,你也是暗日殿的人?”

顧沉卻搖了搖頭:“我只是他們請來的醫師,拿俸祿的,算不得暗日殿的人。”

接著幾人便跟顧沉對起了這些年的事情,顧沉聽完之後不由感嘆:“若非有幾位仙長在,我恐怕真的會認為是重來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