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魘鬼

湖面再度泛起了陣陣漣漪,黑影攪碎一池月色,江緒駭然地睜大了眼,心頭莫名升起了巨大的危機感。

好濃重的死氣!

“待在這,”嚴綏簡短而急促地囑咐了句,“切不可出來。”

他說著,衣袖一揮布下了隔離外界的禁制,在江緒還沒反應過來時便閃身至湖面上,手掌輕飄飄往下一抓——

轟!

靈力與湖下那物的滔天死氣悍然相碰,江緒直覺胸口一痛,不受控制地朝著湖邊踉蹌了兩步,面上一片驚駭。

“這究竟是什麽精怪,”他喃喃著,運轉全身靈氣勉強立在了原地,“它竟然能吸引我體內的陰氣?”

無怪乎嚴綏不讓自己出去,江緒心中仍有余悸,但凡一時沖動暴露在了外邊,現在恐怕已經被吸光陰氣變成一具人幹了。

他遙遙觀望著湖面上的動靜,只見嚴綏已經輕而易舉地將方才投湖的範二提著衣領撈了上來,此時正一掌拍在了一條漆黑魚尾上,噗地一聲,那魚尾便在月色下迅速潰散成了無數黑氣,又重新在遙遠的湖面上凝聚。

果然是精怪!

江緒只覺得周身的引力驟然變大了許多,幾乎是不受控制地朝著湖邊的方向摔去,甚至體內的靈力與陰氣都像是被分開了般,水火不容地互相碰撞,逼得他發出聲低低的悶哼,口中一片腥甜。

嚴綏似有所感般回頭望了眼,周身氣勢驟然又拔高了許多,他面不改色地一揮衣袖,無形的屏障便輕而易舉地擋住了再度襲來的可怖攻擊。

“——!”

無形的,難以形容的嘶啞嘯叫在他腦中驟然響起,嚴綏的臉色驟然蒼白了瞬,硬生生咽下了一口湧至喉間的鮮血,眼前不可避免地一陣發黑。

“師兄。”

恍然間,他仿佛置身於漫山遍野的緋紅桃花中,梧桐在月色下簌簌作響,遙遙有個熟悉的身影立於樹下,手中持著一截開得正好的桃花。

“師兄,”江緒束著冠,背負長劍,對他露出小心翼翼卻很歡喜的笑,“你來了。”

他伸出手,桃枝上開得灼灼的花在風中顫抖:“這枝花,開得最好,送給師兄。”

巨大的黑影在月色下漸漸凝聚,江緒盯著嚴綏忽然沒了動靜的背影看了片刻,心頭一跳。

不好!

他想也不想地沖出了嚴綏布下的禁制,還未來得及做些什麽,便砰地一聲跪倒在地,痛苦地皺起眉,根本無法施展任何的能力。

這究竟是什麽東西!

江緒咬著牙苦苦支撐,那月色下的巨大黑影已經凝成了實體,往嚴綏身上狠狠砸去,他心頭一驚,竟在情急之下暫時遏制住了體內的痛苦,顫顫巍巍地站起身,腳下一動便要往嚴綏那撲去。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那黑影即將拍到嚴綏時,他終於腳下一動,暴退至江緒身前,駢指往前方一劈,袖袍好一陣鼓蕩。

“不是說了莫要出來麽!”他頭也不回地喝了聲,手中還提著範二,“湖邊五十步有我布下的隔絕法陣,你先離開此處!”

江緒心知自己留在這也做不了什麽,趁著此時嚴綏擋在自己面前,他一言不發地利落轉身往外頭奔去,直到周身驟然一輕,才脫力般往地上跌去。

“呼……”

身後的動靜被隔絕的一幹二凈,此處的夜色依舊是沉默而安謐的,他好不容易喘過口氣,又等待了會,才聽見身後傳來嚴綏的腳步。

“今日奈何不得他,”嚴綏的臉色有些微不可查的蒼白,“先回去罷。”

江緒點點頭,腳步仍舊有些虛浮,那範二被嚴綏抗在肩上,雙目緊閉,周身隱隱浮動著些漆黑死氣,江緒端詳了會,才道:“師兄,他不太好。”

嚴綏微微頷首,目不斜視:“瞧出什麽了?”

不知為何,江緒總覺得他此時的心情不太好,原本就興致不高的語氣又低落了些:“生機仍在,但死氣已經纏上了他,就算如今被我們救了,也得折損十幾年的壽元。”

“他命中該有此劫,”嚴綏仍舊沒看他,“算是還了曾經的債。”

“我知道。”

江緒心中更加忐忑,他張了張口,隔了好一會才問道:“師兄,那是何物?”

嚴綏卻沒有立即答他,眼神幽深地落在遠方的黑暗中,似乎是在走神,卻復雜到那些洶湧情感臉江緒都能看明白幾分。

不知為何,江緒心中忽地湧上股說不明白的悲戚,又摻雜了些道不明白的悵惘。

“……師兄?”

你想到了何人?

夏風悠悠地吹過長巷,半晌,嚴綏終於開口:“南海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泣則能成珠,性兇,善魘。”

可方才那物並不像是活的,江緒不明所以,那身死氣反倒像是冤魂厲鬼……

等等。

江緒忽然明白了嚴綏的意思,終於從荒廢許久的記憶中扒拉出點曾看過的的古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