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聽你的

江緒坐在旁邊發了會呆,又下了樓,沈長風背對著他躺在床上,似乎是又睡著了,滿屋子都是散不去的濃重藥香。

奇怪,他腳步頓了頓,雖說沈長風一日裏有大半日都是昏睡著的,但現在離他下午醒來那會沒多久,照理說不應該又睡著。

不過江緒並非醫者,他只能看出沈長風身上的死氣並無什麽變化,遂下樓找到了依然在整理藥櫃的顧沉。

“沈先生似乎不太好,”他替顧沉托住了盤險些摔到地上的藥材,“他又睡著了。”

顧沉先道了句謝,接過他手上的木盤語氣低低:“我學藝不精,只悟了點皮毛,長風的情況看著穩定,但遲早是耗不下去的。”

江緒點點頭,心頭有了點打算。

也不知嚴綏身上可否帶了能用的靈藥——雖然大概率是有的,但他還是沒有現在跟顧沉提起,免得空歡喜一場。

“你在雲州已是數一數二,”江緒不知該說什麽,只能如此寬慰他,“況且你師承修者,那些行醫方法若無恰當功法輔助,也只能發揮二三成的效果。”

顧沉擡手撥了撥盤中的藥材,靜默了會。

“是啊,”他似有感慨之意,“我在雲州。”

再怎麽苦心鉆研,沒有合適的功法,沒有修煉的條件,這輩子也只能這樣了。

江緒便又沉默下來,顧沉是個話少的,前幾日醫館開著門,顧沉同客人說話,他便在一旁守著沈長風聽幾耳,覺著無聊了也可以回樓上打坐,日子也不算太無聊。

如今還真的不知該說些什麽。

“對了,”顧沉忽然道,“嚴道長說那死者是被精怪所害,不知接下來幾日,城中可安寧?”

江緒愣了愣,以為他是在擔心沈長風,寬慰道:“放心,我師兄乃是當世佼佼之輩,定然能護你二人平安離開黃粱城。”

可顧沉卻微蹙起眉:“我的意思是,黃粱城中的百姓可會有危險?”

江緒愣了愣,腦中浮出那些百姓堵在醫館門口的情形。

“我暫時也不知,”他實話實說,“但今晚會和師兄出去探探情況,屆時你便與沈公子待在醫館內,沒有東西能夠進來。”

顧沉微微頷首,偏頭往院外看了眼。

“若是可以,”他沉吟道,“還望你們助黃粱城的百姓渡過這一難。”

……

直到入了夜離開醫館時,江緒仍舊在想顧沉說的話,雨已經停了,他想得入神,險些一腳踩進水窪中。

所幸嚴綏及時撈住他往自己身邊一帶,這才將將在水窪旁站穩了腳,終於回過神來。

“在想什麽?”嚴綏自然地放開了他,嘴角含笑,“路都不會走了。”

江緒搖了搖頭,瞧見嚴綏重新伸了手過來替自己理平了有些皺的衣擺,並沒有再接著問下去。

他反倒有些不習慣,猶豫再三還是問道:“師兄,我們看起來……很像壞人嗎?”

“嗯?”嚴綏聽到這話也沒什麽異色,反倒輕笑了聲,“緒緒覺得自己是壞人麽?”

自是不像的,江緒自己也知道,但為何顧沉要特意加上那麽一句?

嚴綏不急不緩地領著他往前走,問道:“可是遇到了不明白的事?”

“師兄休息的那會,我同顧先生說了會話,”江緒如實告訴他,“他希望我們能將那作惡的精怪抓出來。”

“若是涉及精怪,的確得找修者處理,”嚴綏神色如常,“緒緒是因為何事苦惱?”

江緒糾結道:“可即便他不說,我們也是要處理好此地的事的……”

顧沉如此說,反倒是顯得不太相信他跟嚴綏了。

嚴綏卻莫名其妙地提到了另一件事:“那位顧先生的桌上擺了套銀針,我觀其形制,有些像是銷聲匿跡多年的百草谷的傳承。”

江緒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他說過自己受過一位在雲州隱居的修者的恩澤。”

嚴綏示意他不要心急,仍舊溫緩道:“這百草谷的規矩有些奇怪,不涉世,不出谷,不沾因果,想來他當年是做了什麽事,才讓那位百草谷的前輩為還清因果教了他些醫術。”

江緒隱隱抓住了些什麽,張了張口,卻不知該怎麽說,只能靜“m”“'f”“x”“y”%攉木各沃艹次靜地往嚴綏那邊貼了點。

片刻,風中散開輕輕聲嘆:“緒緒,不是每個人都願意為眾生修道的。”

直到兩人停在掛著白燈籠的門戶前,江緒仍沒有回過神來,原來在他從前看來一直理所應當的事,在一些人看來是絕無必要的。

“師兄,”他忽地叫住了嚴綏,有些不自信,“這便是道的不同麽?”

嚴綏訝然了瞬,臉上笑意愈加真實:“緒緒在外如此長時間,學到了很多東西。”

“從前在山上,看到的只有無極宗,”江緒彎了彎眼,“大家好似都大差不差,可下了山才發現,每一眼都是不同的,五海十二州那麽大,想來每處都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