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第2/3頁)

她想……

此刻他應當恨死她了吧。

可那又如何,她不會再害怕了。

林月芽冷冷地望著他,神情疏離又決絕地開口:李蕭寒,你知道麽?和你在一起的每時每刻,我都非常痛苦,這一年中,我最輕松愉悅的時刻,便是此刻……

“你在說謊。”李蕭寒極力壓住內心的翻湧,他已經顫到語調盡失,他想讓她閉嘴,或者是不在看她開口,可偏偏他的目光一刻也不敢從她面容上移開,就好像此刻若是移開,便是訣別。

林月芽漠然地彎起唇角:我是撒謊了,從前我在你面前說得每一句話,都是違心的話,如今我終於能夠清楚明白的同你說了。

“別說了……”李蕭寒顫抖出聲。

林月芽卻沒停下,繼續用那極為冷漠的神情說著:李蕭寒……

他已經猜到她會說什麽,在林月芽沒有開口前,他還能騙騙自己,若是她當真說出來,他與她之間便真的什麽也不剩了。

李蕭寒聲音低沉,語氣帶著一絲祈求,“我讓你別說了。”

林月芽頓了一下,卻不是停下的意思,而是在用盡全力,將每一個字都做到清晰可見,她一字一句地對李蕭寒道:我從未喜歡過你……

從未。

一股熱氣直沖頭腦,李蕭寒忍不住擡手支撐了一下身體,眼前是一陣眩暈。

而林月芽說完這段話後,她第一次在李蕭寒面前感到無比的暢快,可她的身子卻變得愈發沉重,她擡眼看向上空,鵝黃的床帳似乎在此刻帶著淡淡的光暈。

她口中喃喃:我好累,真的好累啊,我好想休息一會兒,等天亮了,我還要給娘親采藥……

娘,娘你不要推開我,我不想走,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真的好想你啊,娘,娘……

我回來了。

最後的這段話,她說得斷斷續續,唇畔也動得更加微弱,沒人能夠辨識出她到底在說什麽,只是零零碎碎地看到,她好像在叫她的娘親。

“月芽、月芽……林月芽!”李蕭寒忍著眼前的眩暈,一把將她攬入懷中。

然而懷中之人並未作出任何回應,呢喃的唇畔在輕動了幾下之後,忽然湧出一片刺目的鮮紅,隨後白皙修長的手軟軟垂落。

那雙疲憊不堪的雙眼也終於在此刻合上,她唇角上還帶著一絲微笑,頰邊那動人心弦的梨渦,也在此刻定格。

李蕭寒怔怔地望著眼前的一切,就好像在她合眼的瞬間,他的靈魂也被一同帶走,此刻他腦中什麽都沒有剩下,只是一片空白。

他無法思考,視線也變得逐漸模糊,腦中的嗡鳴聲越來越響,就好似要將他整個身體刺穿。

他就這樣抱著她,什麽也沒有做,什麽也做不出……

許久後,一股濃濃的血腥味湧上喉中,頃刻間一大口鮮血噴湧而出。

兩團猩紅在床榻上蜿蜒的褶皺處慢慢流動,最後融合在一處,順著床邊一滴一滴,緩緩墜落在地板上,開出一朵朵嫣紅的梅花。

年關將至,漫天飛雪。

春和堂院裏的地面上,被一層厚厚的白雪覆蓋。

李蕭寒站在廊下,也不知在想什麽,他靜靜地望著陰沉的天空出神。

片刻後,主屋的門被緩緩推開,林月芽穿著最初那件破舊的衣裳,褲子的膝蓋附近還打著一處補丁。

李蕭寒不由蹙眉。

林月芽凍得通紅的小手,緊張地抓著衣角,猶猶豫豫地向他走來,最後在距離他兩米的地方停下腳步,隨後,她雙膝埋入雪中,揚起巴掌大的小臉,一雙靈動的眸子上蒙著薄薄的一層水霧。

侯爺。

她唇畔張開,無聲地念出兩個字後,像是怕表達不清,便又立即擡起手比劃著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侯爺答應過會放了奴婢的。

李蕭寒垂眸凝望著她。

許久後,他緩緩上前,蹲在她面前,雙手捧著她那張凍得通紅的臉頰。

月芽,我答應你,我現在便放了你,你想去何處都可以,好不好?

他心中如此想的,然而待他真正開口時,聲音卻異常冰冷,“月芽,在你面前,我從來不是君子。”

李蕭寒蹙眉,不,他不該如此的,這不是他想說的話,他怎能又這樣欺騙她?

林月芽忽然起身,她低頭看著他,露出一個淒苦的笑容:你留著我做什麽呢?我可是從未喜歡過你啊……

林月芽身影逐漸變得模糊。

“月芽!”李蕭寒立即起身,卻怎麽也抓不住她,最終,她消散在這片飛雪之中。

“月芽——”

李蕭寒猛然睜眼。

夏河和春蘿就守在一旁,見他醒來,春蘿連忙向外跑去叫人。

夏河紅著眼過來扶他起身,李蕭寒頭痛欲裂,明顯還未從方才的噩夢中回神。

他勉強起身,幹啞的聲音猶如枯樹,“月芽呢,林月芽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