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今年的新科狀元在民間和官場都引起了不小轟動, 往年的狀元郎多半都是書香門第出身,又為名師之徒,像葉默這樣名不見經傳的寒門子弟, 便是連進士三甲都屬困難,更不要去想及第。

自打科舉案結束以來, 無數人盯著今年的春闈,若依舊如往年一樣,多半都是名門之後, 那些往年中進之人臉上多少能好看一些, 再也替禮部不平的,也能出來再說上幾句話。

可如今及第三人中,為首的便是連考數年卻一直未中的寒門子弟, 這叫那些人頓時臉上無光,也不敢再開口叫屈。

民間百姓更是覺得揚眉吐氣,三皇子裴懷的呼聲更高,連揪出科舉案的李蕭寒都被百姓連連稱贊, 自然這最讓人津津樂道的,便是葉默。

今日他進清月樓的時候, 那小二看到他時,眼睛裏都在閃光。

一時之間, 他的一舉一動都落入世人眼中。

民間對他有多推崇,官場便對他有多嫉恨。

他的出現打了那些人的臉面, 同時也叫原本想借科舉走動關系的那些人, 皆失了一個機會。

他們自是不敢將這個帳算到裴懷身上,也不敢輕易招惹李蕭寒, 槍打出頭鳥, 葉默便成了眾矢之的。

從他在翰林院入職的第一日開始, 他就能感受到周圍同僚對他的排擠與不耐。

唯有陸淵,見到他時眉眼中是藏不住的興奮,他是真的在為他高興,且陸淵並不在意旁人的眼光,私底下他還對葉默眨眼道:“是你的存在讓他們自卑了,還望你以後再接再厲。”

這儼然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語氣,卻讓葉默感受到了來自陸淵的善意。

陸淵將葉默引進屋,飯菜還未上齊,兩人便先開始下棋,想要了解一個人的心性作風,有時候通過棋盤便能看出。

陸淵落下一子,看出葉默頗有些局促,他便主動笑著道:“這旁邊有家桂花糕,很是可口,你可想嘗嘗,我叫祝梨去買?”

葉默還是那樣規矩客氣,“不必麻煩了,謝謝。”

陸淵沒再說話,而是將竹簾卷起,下意識又看了眼街對面。

他與李蕭寒皆是惜才之人,去年二人在這間包廂用膳時,李蕭寒便看到了樓下賣字畫的葉默,向來鮮少會留意這些的李蕭寒,那日都沒能忍住叫陸淵去看,便足以證明葉默的才華。

那日陸淵只是寥寥幾眼,便頓時這人產生了興趣,李蕭寒走後,他便下樓尋去,看到葉默的詩詞時,內心贊不絕口,這詩詞不僅絕妙,且還透著文人獨有的氣質,字裏行間大到家國情懷,小到一花一木,似乎都能讓他的情緒通過文字得以舒展。

上一個讓陸淵這樣欣賞的人,還是李蕭寒。

雖然他與李蕭寒皆行為處事大相徑庭,且對人生的規劃截然不同,但兩人皆是惜才之人,所以他們才能夠成為多年的摯友。

這一想到李蕭寒,陸淵便心煩,好巧不巧他正好聽到樓下傳來馬車聲。

李蕭寒先從馬車上下來,隨後又轉身去拉林月芽,她腿腳還未徹底痊愈,落地時向一側偏了一下,李蕭寒還順手扶住她腰身,將她扶正。

陸淵看到這一幕,臉上的笑意僵了一瞬,便又擡手將竹簾放下。

葉默覺察出有些不對,問陸淵:“怎麽了?”

陸淵無奈笑道:“沒事兒,外面有東西刺眼,看得我眼睛難受。”

這永安街道上,能有什麽東西刺到眼,葉默想不明白,但也不會去深究。

屋裏一時安靜下來,只剩下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

李蕭寒拉著林月芽走進清月樓,老板笑臉迎來,看到他們二人時,下意識就瞥了眼樓上陸淵的包廂。

李蕭寒和陸淵之間的特殊傳聞,已經到了整個上京無人不住的地步,礙於李蕭寒的身份,無人敢明說,但背地裏誰不多看他們兩眼,如今連帶著林月芽也被人打量。

清月樓往常生意便極好,尤其是飯點,包廂也是一間難求,必須要提前訂好。

老板引二人上樓,賠笑道:“侯爺要的那間被陸大人前兩日就已經定了,咱們特意留了旁邊那間采光好的給您。”

李蕭寒點了下頭,略微回頭掃了眼林月芽,見她低頭小心翼翼地正在上台階,便又收回目光繼續朝上走。

路過陸淵那間包廂時,守在外面的祝梨看到李蕭寒同林月芽一前一後走上樓,他心裏再不滿意,到底還是低頭叫了一聲:“侯爺。”

李蕭寒也朝他點了下頭。

林月芽過來時,同祝梨對視一眼,兩人也互相含笑地點點頭。

屋裏正在認真下棋的兩個人,自然是聽到了外面祝梨喚的那聲“侯爺”。

二人皆怔了一下。

陸淵先回過神來,他拿指節敲敲桌子,“該你了。”

葉默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過神,他手中捏著白子,連忙看回棋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