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小屋裏,林月芽望著桌上飯菜出神。
一旁碧喜捏起一塊兒糕點,吃得津津有味,她又拿起一塊兒遞到林月芽面前,“月芽你不餓嗎,怎麽不吃東西呢?”
林月芽還在想事情,下意識就去接她遞來的糕點,可當她指尖碰到糕點時,耳邊忽地傳來一句“不可廢食”,林月芽當即便回過神來,頓覺那糕點無比燙手。
碧喜不解地看她,她強撐著搖搖頭,沒敢再去接。
晚膳過後,碧喜知道她還要去寢屋裏伺候,驚訝不已,她拉住準備出門的林月芽,緊張兮兮地問:“月芽,你、你今晚還回來麽?”
林月芽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碧喜在暗示什麽,她在碧喜手心上作勢用力拍了一下,怪責地比劃道:想什麽呢,就是去伺候洗漱。
碧喜尷尬地笑笑,目送她出屋。
林月芽原本沒有往那方面想,被碧喜這樣一問,她心裏也不由一緊,可當她進屋看到紫檀桌旁依舊面容冰冷的人時,那方面的顧慮便漸漸散去。
見她進來,李蕭寒起身來到床榻前,將雙臂擡起。
林月芽頓了一瞬,才連忙來到李蕭寒面前,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湊到他面前。
李蕭寒下巴微揚,目光落在林月芽身上。
他看著那一雙細長白皙的手,一顆顆將他衣扣打開。
李蕭寒自打記事以來,身邊就未曾有過近身女婢伺候,他不喜和人太過親近,即便是夏河,也只是幫他退下大氅和罩衣,再近身的便不會去碰觸。
所以當林月芽站在他面前時,李蕭寒有些許不適。
林月芽動作極為小心,就好像面前的李蕭寒是個極其尊貴的玉器,稍不留神就可能被碰到摔碎。
李蕭寒看著極度認真卻有幾分笨拙的人,唇角不知不覺微微勾起。
林月芽慢慢脫下李蕭寒的一只袖子,繞去他身後時,李蕭寒垂下手臂,手指無意間從林月芽的墨發中滑過。
她發色烏黑,冰涼順滑,一下便從手中溜走,只留下一抹似有似無的清香。
依舊是源於林月芽身上的味道,向來不喜胭脂水粉味道的李蕭寒,似乎從不討厭她身上的這股味道,甚至還覺得有點好聞。
終於將外衫脫下,林月芽暗暗松了口氣,她將外衫掛好,去對面凈室打水。
凈室裏早已備好熱水,林月芽只需將水溫調試好,就能端出來伺候洗漱。
她端著銅盆回到寢屋,李蕭寒已坐在榻邊,屋裏過於悶熱,他便將胸前兩枚扣子解開。
見林月芽過來,他將袖口向上一提,隨著他動作,不經意間露出了結實白皙的胸膛。
林月芽目光無意從他身前掃過,頓覺頰邊滾燙,立即收回目光,將頭垂得更低。
凈臉時,林月芽拿著溫熱濕潤的帕子,一想到要幫他擦拭臉頰,小手臂便不受控制地開始微微顫抖。
李蕭寒望了她一眼,若真要她來幫他拭面,恐怕能將他眼睛給戳了。
李蕭寒淡笑一聲。
既然如此怕他,便不要在他面前做出一副討好的模樣,既是選擇對他順從,就不要這般膽怯唯諾。
李蕭寒覺得那微微顫顫的樣子十分礙眼,沒等林月芽靠近,直接擡手將帕子抽走。
擦完臉後,他無奈地將帕子扔進盆中。
水花四濺。
林月芽心中嘆氣,她也不想將李蕭寒惹惱,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神,尤其是面對李蕭寒時,她下意識就會害怕。
默嘆一聲,林月芽將盆子端回凈室。
很快,她又提著半桶溫水回來了。
李蕭寒看著那個搖搖晃晃瘦弱的身影,不由在想,她這樣的身板,到底是怎樣在侯府做了這麽多年活的。
林月芽只是知道李蕭寒在看她,卻不知他在想什麽,還當他是嫌她慢,於是加快腳步。
好不容易來到李蕭寒面前,放下桶的時候,她擡袖抹了把汗,片刻也不敢再耽誤,手腳麻利地幫李蕭寒褪去鞋襪,待他兩腳入桶,林月芽目光無意落在了一旁的地板上。
原本光滑整潔的地板上,赫然留下了幾道抓痕。
她的心緒被猛然揪回到那個如噩夢般的夜晚。
李蕭寒覺出她忽然不對勁兒,便隨著她目光看去。
看到那些抓痕時,他也忽地愣住。
那晚的場景他這幾月中,時不時都會夢到,甚至白日裏那些片段也會零零星星在腦中閃過。
她倒在地板上,面容被不斷湧出的淚水浸濕,身子在有節奏的晃動中,止不住地顫抖。而這塊兒地板上的抓痕,正是她忍受不住時留下來的一道道血痕……
李蕭寒收斂情緒,去看林月芽。
此刻的她眼中噙淚,清泉般的眸子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更加透亮,她咬著唇,由於太過用力,下唇已經開始泛白。
她原本就半跪著,此刻更像是因為恐懼和委屈而蜷縮成一團,委屈巴巴,瘦小得惹人心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