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2章 嚴肅而又認真

傍晚的時候,劉立杆帶著劉老師走了,去哪裏也沒有和張晨劉蕓說,只是說他已經約好了,今天晚上是最後一擊。

屁,張晨在邊上心想……

不過好在,胡阿姨總算是安撫下來了,收了錢,她就不會來騷擾劉老師,但是,劉老師反過來會不會繼續去撩撥人家,張晨心裏沒有底。

兩個人走了,兩個人還留在酒店裏,他們在酒店吃飯,劉蕓問張晨:

“你們男人,是不是都有兩副面孔,都說婚姻是一座圍城,你們在城裏一副面孔,在城外又是一副面孔?”

張晨想了想,他說:“那肯定的,小昭在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是完整的,小昭不在的那一段時間,我覺得自己是空的,現在,我也很難相信沒有小芳,我會怎麽樣。

“別人我不知道,但對我來說,我覺得婚姻是一種升華,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升了一次,有小孩的時候又升了一次,怎麽說呢,就是讓你覺得很值得,做什麽,活著,都很值得。”

“真好。”劉蕓輕輕地嘆了口氣,“你讓我覺得,有些東西還是存在的,不然,會覺得整個世界都是灰的。”

張晨笑道:“也沒有那麽悲觀,劉蕓,你也很好,你不知道,為什麽你不見的那段時間,大家都很想你,也是值得,不值得的人,沒人會想念他的。”

“謝謝。”劉蕓說,“這幾天我就在想,想我媽媽和我爸爸,越想,我覺得自己不是更了解他們,而是更不了解他們,他們對我來說,簡直是個謎,像我爸爸,這麽多年他其實應該都是逆來順受,但是,他以前並沒有把這種逆來順受表現出來。

“我一直還以為,他很樂意做我媽媽的跟屁蟲,沒想到,他心裏其實埋著那麽大的怨,我爸爸在我印象裏,一直是個懦弱的人,連一句話都不敢頂我媽媽,但是你說,張晨,一個人要多堅毅,多有韌性,才能這樣幾十年如一日地忍著。

“但要說他是一個堅韌的人,我又迷惑了,想不通他為什麽不反抗?反抗有那麽難嗎?”

“很難,我小時候,我老爸和我說過一個故事,還是抗戰的時候,日本人來了,我們全鎮的人都逃到鎮後面的山上去,那時我爸爸八歲,跟著我爺爺奶奶他們一起逃,多少人?那天逃到山上的,一共有三千多人。

“結果怎麽樣?來了八個日本兵,其中還有一個翻譯,等於是真正的日本兵,只有七個,這八個日本人,把三千多人都押下了山,他們乖乖地跟著這八個人走了。

“我小時候聽這個故事的時候,還會笑我爸爸他們,我說真沒用,三千多人碰到八個人,你們一人一塊石頭,也把他們砸死了,為什麽不反抗?我很鄙夷我爸爸,覺得就是小孩,也應該都是小兵張嘎或潘冬子才對,但是現在,我不會這麽想了,我覺得我要在場,也會一樣。

“人的勇敢,很多時候是我們自己想象出來的,那麽多猶太人被德國人殺了,他們就是到了集中營,明知道自己要死了,為什麽也不敢反抗?我想是恐懼和未知吧,在人還沒有開始反抗的時候,恐懼和未知就已經把他們擊垮了。”

劉蕓點了點頭,她說:“確實,其實想想,我爸爸就是反抗,又能怎樣,大不了迎來我媽的咆哮,大不了離婚,離婚了他一個人也可以過,對對,他們其實早就可以離婚的,沒有必要,等到我媽媽死後,他才一副終於被解放的樣子。

“張晨你說得對,他其實是在精神上已經垮了,恐懼已經戰勝了他,讓他連正確的判斷都沒有了。”

“其實,很多時候,我們也沒有比他勇敢多少。”張晨說,“我們比我們自己想象的還要懦弱。最簡單的,比如我們和別人在一起,他們說什麽的時候,我們明明是不同意的,但大多數時候,我們不會把不同意表露出來。

“在單位裏,領導說什麽的時候,我們不是也逆來順受?我們連領導的一句話都不敢反駁,我們有多大的勇氣?”

劉蕓笑了起來,她說:

“我想起了一件事,斯大林死後,蘇共開大會,赫魯曉夫在大會上,不停地抨擊斯大林,歷數了他的種種罪狀,這時候下面有人遞上主席台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當斯大林在幹這些事情的時候,赫魯曉夫同志,你在幹什麽?

“意思是說,你那個時候,已經是莫斯科的市委書記,早就是蘇共中央的高級領導,既然斯大林這麽不正確,你當時為什麽不反對,現在來馬後炮?

“赫魯曉夫把這張紙條上的內容讀了一遍,然後舉起這張紙條,朝下面喊著,這是誰寫的?寫這張條子的人,請你站起來。會場上鴉雀無聲,當然更沒有人敢站起來,赫魯曉夫和大家說,我要告訴寫這張紙條的人,我當時就和你現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