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2章 走

他們吃到了三點多鐘,這才收席,張向北和顧工他們,和老包、殺豬佬他們告辭,約定了第二天冷鏈車來的時間。

殺豬佬天亮之後,在老包家裏還有兩頭豬要殺,他們師徒,晚上就住在老包家裏,其他的鄰居和親友,也各自散了,很多人還要打著手電,走一個小時的山路,回到山頂,包家塢的老村落裏。

三個人出發,外面的霜露更重了,前擋風玻璃上,不一會就結了一層霧氣,小武必須把前除霧風口打開,出風口“呼呼”的很吵,車裏的人說話,必須用喊的。

張向北問顧工:“老包家裏的生活條件怎麽樣?”

“在他們村裏還算好的,能把新房子造起來,不過,也還是很辛苦。”老包說,“全家的主要收入,就靠他和女兒在開發區打工的工資,兒子在讀大學,不過不是什麽好大學,就那種民辦的,其實拿了文憑也沒有什麽用,學費還死貴的大學,但不讀也不行。”

“農村裏就是這樣,覺得大學還有多了不起,兒子只要考上大學,砸鍋賣鐵也要供他讀,不知道這種大學,讀出來也還是去工廠打工,其實,還不如直接去打工,我看連高中都是白讀的。”

小武也是農村出來的,他對農村比較熟,叫道。

“對,小武說的沒錯,不過,我和你們說,這個社會,要是還有哪個階層,對讀書和讀書人還有一點敬重,那就是農民了,代代流傳下來的觀念,就是覺得讀書比種地好,每個農民,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讀書,沒有農民希望自己的小孩繼續當農民的。”顧工說。

張向北點點頭,覺得顧工說的有道理,他想起了劉得華,像他們家裏,明明不用出去,在家就可以過上很富足和體面的日子,但不管是他的父母還是他自己,就是覺得應該出去,讀書打工,只有沒本事的蠢蛋,才會留在家裏種蔬菜。

“我明白了,怪不得他們都叫你顧老師。”張向北說。

顧工哈哈大笑,他說:“還真是,老師從他們嘴裏出來,還真的是有敬意的,你不要說,在農村裏,五六十歲的人,只要看到自己的老師還畢恭畢敬的,不像城裏,混得好的老師才會被學生惦記,大多數老師,就當一個屁,老師這個詞都快變成罵人的話了。”

“那也是現在的老師,沒有老師的樣子,自己也在混。”小武說。

顧工點點頭,覺得小武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做什麽都和做人一樣的,你要自尊,才會有人尊重你,要是你自己都很輕薄教師這個職業,那怎麽能夠奢望別人能尊重你?

車子繼續朝前開,快開到高速口的時候,外面的霜露好像沒有那麽重了,小武把前除霧器關了,車廂裏頓時安靜下來,三個人都覺得耳根清凈了,張向北和顧工繼續聊天,話題還是回到了老包身上。

顧工說:“其實,老包造這麽大的房子也沒有什麽用,兒子真混得好,也不會回來,混不下去回來了,給他房子也沒有用,這個地方又不是在市郊,市郊的房子,還可以出租賺租金,這地方的房子沒人租,房子再大,最後一大半都是空在那裏。

“你們想想,平時連老包和他女兒都不回來,這麽大的一幢房子,就他老婆和媽媽兩個人住。

“老包準備造這房子的時候,打電話給我,我和他說,你還不如在浦江縣城裏買一套房子,你們父女兩個,也不用再住工廠的集體宿舍了,那時浦江縣城的房子,才三千多,現在都上萬了。

“結果不聽,現在有點後悔了,房子造起來,還欠了債,造好的房子,連兒子都不稀罕,當初要是在浦江縣城買套房子,現在就是出手,也能賺個幾十萬,賺的錢都夠回來造幢房子了。”

“老包還欠債?靠山不能吃山嗎?”張向北問。

“這裏的山有個屁用,山上都是馬尾松,馬尾松又不值錢的。”顧工還沒有說,小武就開腔了:“砍樹要辦手續不算,樹賣掉的錢,還不夠付請幫工的工資的,現在農村裏像這種山,都快變成荒山了,根本沒有人管。”

“對,就是小武說的這樣,要是山上是香榧樹、板栗樹、山核桃樹,還能增加點收入,這種馬尾松,以前都是當柴火燒,或者工廠做包裝箱用的,現在連工廠的包裝箱都看不上了,都用五厘板九厘板,不會用松木。”

顧工說,張向北想起來了,他小時候,還看到過用松木條做的啤酒箱,現在連啤酒箱,也都用硬紙板了。

“這裏的農村,還是很苦的,村裏窮,村民也苦,同樣是農村,像城郊的農民,靠房子出租,靠拆遷都發財了,村裏每年還有分紅,日子過得很滋潤,每天就搓搓麻將,紮紮姘頭,這裏屁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