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6章 在遊教授家吃飯

遊國棟的家在一幢二十八層公寓樓的十九層,房子不小,大概有兩百多個平方,讓賀紅梅和向南他們感到有點意外的是,遊國棟的家裏,完全不像是一個日本人的家,要不是在東京,他們完全會以為,這是走進了上海或杭城的哪戶人家裏。

裏面的房間格局和家具,都是中式的,客廳墻上掛著的,是陸儼少的山水四條屏,另外一面墻上,掛著“遊龍愛娟”四個大字,落款是姜東舒一九九二年三月書於西子湖畔,徐愛娟和向南他們說,這字畫,都是他們結婚的時候,老遊的同學送的,在國內裝裱好寄過來的。

他們家連吃飯的餐桌,也是一張方桌,今天因為人多,上面還放了一張圓桌面。

向南把賀紅梅向遊國棟夫婦做了介紹,他們聊起了幾部電影和電視劇,向南他們聽都沒有聽過,但遊國棟夫婦,連他們的小孩都看過,知道裏面的服裝,原來是賀紅梅設計的,大為贊賞。

賀紅梅環顧了四周,和遊國棟、徐愛娟說,我在日本,還很少見到這麽中式的家庭,就是在東京的中國人,家裏也都是日本人家庭的風格,大家都有一種,生怕不能盡快融入的感覺。

遊國棟和徐秀娟聽了,都笑了起來,遊國棟說:

“沒有辦法,誰讓我們是從永城山溝溝裏出來的,那句話怎麽說,江山易改稟性難移,到日本二十多年了,現在讓我跪著或盤著腿吃飯,我還是吃不習慣。

“只是,當時找這些家具,費了一點功夫,看到沒有,就是這張圓桌面,還是我相熟的,一家中餐館的老板送給我的,不過,也沒有用過幾次,你們來了,它總算可以派上用場了。”

向南賀紅梅他們是從銀座過來,而遊國棟他們的家住在東京的目黑區,路上要走五十多分鐘,他們因為擔心遲到,提前出發了,沒想到一路通行無阻,到的早了,徐秀娟才剛剛開始做菜。

賀紅梅和向南去廚房幫她忙,丁友松和殷桃在客廳和遊國棟,還有他們的兒女聊天,遊國棟知道丁友松是作曲的,一定要他彈一會鋼琴,丁友松也不推辭,就彈了起來,到後面,幹脆是丁友松彈琴,殷桃唱起了歌。

那一兒一女,開始是在邊上鼓掌,後來女兒坐到了丁友松的邊上,和他一起四手聯彈了起來。

徐秀娟在廚房裏聽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忍不住笑了起來,她說,家裏很久沒有這麽熱鬧了,紅梅應該知道,日本人很少去別人家串門的,有什麽交際,也都是在外面解決。

向南本來想說,國內的人現在也不喜歡串門,請客吃飯都是去酒店,打牌都是去棋牌室,哪裏會像她小時候住在劇團,她記得吃飯的時候,她就捧著一只小塑料碗,串好幾家的門,誰家有好吃的,都會往她的碗裏挾。

向南想想,又沒有說,有一些埋在記憶裏的東西,還是不去破壞的為好。

三個人一起做菜,動作很快,不一會就把一桌的菜做好了,臨吃飯之前,向南還被遊國棟邀請,唱了一首歌,大家這才盡興,坐下來開吃。

遊國棟夫婦,看到向南他們,自有一番感慨,看到了賀紅梅,又有一番感慨,這種感慨,就不是向南他們能理解,而是只有像賀紅梅和遊國棟他們,這些長期旅居在異鄉的人,才能夠感同身受的。

他們雖然都已經入了日本籍,但在日常的生活和工作中,不管你再怎麽努力,也總是會有這樣的人或這樣的事,在或明或暗地提醒你,你和他們還是不一樣的,你還是異鄉的異客。

但說起國內,又都有一些的猶豫和心悸,覺得那也是越來越遠,越來越抓不住的一種感覺,畢竟在國人的眼裏,你已經是日本人,而且特別你是日本人,國內的人對加入日本國籍的人,也是會有不一樣的眼光,和入了美國或德國籍的,還不一樣。

這種感覺,在居酒屋的那天晚上,向南和賀紅梅在一起的時候,賀紅梅說過,而今天,在遊國棟、徐愛娟和賀紅梅的交談中,向南又感受到了。

賀紅梅這幾年也在美國和歐洲,得了幾次獎,她說,要是別人得獎,不管是從媒體還是他們電影公司,都會覺得這是日本的驕傲,但賀紅梅得了,就不一樣了,人家只是祝賀,祝賀你得了這個獎,並沒有與有榮焉的那種感覺。

連記者來采訪她都是這樣,在祝賀她得獎之後,接下來肯定會問,她從中國到日本這麽多年,有什麽感受,賀紅梅很想和記者說,不要問我的感受,我和你一樣,也是日本國民,但自己也感覺心裏虛虛的,這話就是說不出來。

遊國棟對這個,也是很感慨,他說他在學校裏也是這樣,別的教授,被清華大學或者浙江大學,請去講課,就覺得是一件很值得驕傲的事,反過來,要是他,就只會招來異樣的眼光,好像他要把什麽學術成果,出賣給清華或浙大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