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5章 世界好小

除了自己的父母,劉蕓就沒有再和其他的人聯系,連那些大學的同學,不管是陳啟航還是林一燕,或者李勇,她都沒有再聯系。

這種不聯系堅持的時間久了,變成了一種堅硬的習慣,支撐著劉蕓,哪怕在最艱難的時候,也要一個人無助的堅持下去,你知道自己的背後沒有人,你就有了破釜沉舟的勇氣和無奈。

而當沉默成為了習慣之後,打破這種沉默,不僅需要勇氣,打破的那一個瞬間,也會讓劉蕓變得脆弱,她不需要,也不想。

和劉立杆的那一次戀愛,不僅讓劉蕓覺得顏面無光,而且是連裏子都徹底輸掉了,劉蕓從小就是一個驕傲的人,第一次,這樣全身心地去喜歡一個人,喜歡到自己都感覺自己姿態太低,太過委曲求全。

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這樣完完全全的挫敗。

和劉立杆在一起的時候,劉蕓其實很早就感受到了他的那種若即若離,甚至漫不經心,這讓她感覺到總是使不上力,驕傲使劉蕓不會說一句軟話,更不屑去探尋是不是還有其他的女人,一個人要是覺得你還不能充塞滿他的世界,有沒有其他的女人都是一樣的。

你在他的眼裏,就不是完整的。

你既然不能是他的一切,就成不了他的唯一,這種愛就不是純粹的,不是一個中文系女生從小憧憬的那種愛。

劉蕓默默地忍受著這種不純粹,就像她忍受著她的母親,很多人努力地學習,迎接高考是因為他的父母,劉蕓也是,她是為了能離開他們,遠遠地離開他們,離開了,就不會再有回頭的可能,一如她離開劉立杆的時候,就把自己的整個過去,也畫上了一個句號。

劉蕓高考的時候,只有一個志願,那就是北大,她知道北大能滿足那個初中語文老師媽媽的所有虛榮心,如果不是北大,她媽媽就會失落,會不滿,就會一直保持著她的憤怒,劉蕓知道,這種憤怒會讓她的媽媽,一次又一次去她學校,從數落她一直到數落她在讀的大學。

只有北大,才能讓她媽媽覺得無可指摘,劉蕓才能夠給自己贏得自由和清靜,贏來一個屬於自己的世界。

果然,劉蕓讀大學的幾年,她媽媽從來也沒有去過北京,去看過劉蕓,對她來說,只要別人說,她女兒在讀北大,這幾個字,就可以讓她得到滿足了,真要去了北大,她會手足無措,會勾起她自己痛苦的回憶。

劉蕓知道,北大曾經是她媽媽少女時代的夢想,但終於功虧一簣,最後去讀了西南師範學院,這讓她覺得是奇恥大辱,在他們那一個年代,能讀大學就已經是鳳毛麟角,但她媽媽覺得,只有北大,才是真正的鳳毛麟角,西南師範學院,哼,她連校徽都一次沒有別過。

北大重重地擊碎了她少女時代的夢,也讓北大變得高不可攀,一個西南師範學院畢業的母親,去高不可攀的北大看一個在讀北大的女兒,劉蕓的媽媽覺得,這是女兒對她的冷嘲和鄙視,北大會加重這種鄙視,她不會給他們鄙視自己的機會。

在外人面前,北大是她的榮光,在自己家裏,劉蕓的媽媽銘心刻骨,她知道那只是女兒的榮光,是對她的奚落。

劉蕓忍受著她母親對自己的控制,忍受不了的時候,她就選擇了一個勝利大逃亡的方式,徹底地離開,後來,臨畢業的時候,因為那次事件,他們所有的學生,幾乎都被打回原籍,國家不包分配,劉蕓想都沒想要回重慶,她選擇了去海南。

劉蕓忍受著劉立杆的漫不經心,這種漫不經心,就像一把鈍刀,在割著劉蕓的驕傲。

她覺得自己都快變成一個一文不值的小可憐時,理智告訴她,不能再這樣繼續了,她應該走了,她決定要走之後,就變得義無反顧,很決絕,決絕到哪怕和劉立杆可能會同在的同一片天空,她也一定要切割。

更別說和他會有千絲萬縷聯系的,自己的過去。

飛機離開海城的時候,劉蕓看著下面越來越小的陸地,和越來越壯闊的大海,她心裏在說的不是再見,而是永別,揮一揮手,無須再見了。

劉蕓從海城到了上海,那位台灣老板到虹橋機場接的她,本來,他們的計劃是,在上海住兩天,和另外的幾個股東見面之後,就去南京。

那天晚上,他們在一起吃飯,坐在劉蕓邊上的台灣老板,把手放在了劉蕓的大腿上,劉蕓覺得一陣陣的惡心,她克制著自己,才沒有伸手就給他一記耳光,劉蕓站起身,借口要去上洗手間,離開了餐廳,也帶著自己的行李,離開了他們下榻的靜安希爾頓酒店。

劉蕓拖著行李,找到了一個招待所,住了下來,她決定不走了,不去南京,也不回海城,更不回重慶,她就在上海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