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5章 睜眼和閉眼

老定他們調查組回北京後,李勇想到了,自己對張晨和劉立杆他們公司的情況,還真是不了解,這種不了解,其實是自己有意在回避,有明哲保身的味道,下意識地覺得,只要自己什麽都不知道,他們的事,就和自己無關了,其實怎麽可能。

就像張晨那天說的,自己要是出事,他不可能不管,他其實早就已經在管了,從知道自己調去北京,他給自己打電話的那番表示,不就是在管嗎?

有一天萬一,他們真的要是出事,他李勇真的可以不聞不問?不聞不問就心安理得了?現在看看,顯然也不可能。

人不是活在真空裏的,你不可能把自己從現實的生活裏抽離出來,只變成辦公室門上的一個職務名牌:“副市長”,或者開會的時候,會議桌上擺著的那個名牌:“領導”,你不可能只生活在這兩個名牌後面。

李勇想到,自己到杭城之後的種種,似乎都是想把自己縮到這兩個名牌後面,明哲保身,自己每天上班下班,接打電話無數,但就是不打張晨和劉立杆的電話。

他們似乎也知道什麽,雖然說上次的斷交沒有成功,但他們也感覺到了,他們和自己之間,不再是在海城時候的樓上樓下關系,也不再是自己在貴州的時候,他們到了,自己可以賴著他們,讓他們出錢的關系。

他們之間,已經有一條無形的鴻溝,他們因此,也從來沒有給自己打過電話。

本來無話不說,巴不得天天泡在一起的朋友,空間的距離近了,實際的距離卻已經遠了,李勇在這個城市,自己把自己活得很孤單,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有時候晚上沒事,他情願騎著自行車,一個人在街上到處亂轉,也不去張晨和劉立杆他們那裏。

雖然他知道,要找他們很容易,一個電話的事,但從元宵節那天晚上,他和張晨、劉立杆,還有其他的很多人一起吃完飯後,就再也沒有在一起過,也沒有打過電話。

他們之間的關系,其實已經變得不那麽平等了,市長和市民之間,沒有什麽魚水情,那都是騙人的鬼話,要不然,市政府的大門口,就不需要武警值班了,真正和市民接觸最多的信訪辦,也不需要把它移到大院的外面,和大院完全隔絕開了。

無一例外,幾乎全國所有的各級政府機關,大家約好一樣,信訪辦的大門,都是朝院門外開的,這就是最實際的關系。

張晨和劉立杆都是識相的人,他們知道,自己再打李勇的電話,就是打擾,而從李勇這邊來說,他不是縮起來了,不是明哲保身嘛?直到這次老定來了,才讓李勇知道,自己實際上,是縮不起來的,兄弟之情,不是那兩塊名牌,可以格擋的。

老定的話,也提醒了李勇,老定說他給自己排雷了,讓自己避免被帶到坑裏,李勇想到了,為什麽老定可以這樣做,自己不可以呢,自己為什麽就不可以給自己排雷,多去了解一點張晨和劉立杆,他們如果不是雷,你還怕會爆到你嗎?

哪怕你這樣做,還是明哲保身,但客觀上也是保護了他們,他們不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而是常年在水裏遊,早就已經濕身了,濕透了,哪怕作為一個朋友,自己有沒有責任去提醒他們,當心,不要溺斃?

李勇不擔心張晨,張晨所做的事情,相對比較單純,不管是工廠也好,外貿公司也好,體育用品市場也好,湖畔油畫館也好,他和權力之間,沒有那麽多的交集和勾兌。

現在做企業的,要是溺斃,如果不是資金的問題,十之八九,就是因為沒有處理好和自己這樣的,公門裏的人的利益勾兌問題。

李勇對張晨不太擔心,一是張晨本身,就不太喜歡和外界打交道,他喜歡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好像只有在他自己的世界裏,才是他舒適的生存區域。

二是,他所幹的事,不是那種只有寄生和依附在權力之上,才可以生存和壯大的,他和相關部門的關系,之多,也就是逢年過節的時候,送送煙酒,這樣禮節性的往來。

這種關系,說得清道得明,沒有什麽危險性。

而做到他現在這樣的規模,衙門裏的小嘍啰,已經不敢去招惹他,而每個部門當家的,和他也會保持相敬如賓的態度,畢竟,他那裏好了,是給自己貼金的事情,而他,還真的不需要仰自己鼻息,他的公司和業務,還真是,你想幫忙也幫不上。

你能給全世界發文件,命令他們下單給半畝田,還是可以號召,全體消費者都去買半畝田的服裝?

李勇比較擔心的,還是劉立杆那裏,雖然現在各地,土地基本已經實行了招拍掛,土地本身的貓膩已經少了,但依附在土地上面的,仍然有巨大的利益,李勇自己幹過這個,哪怕這一塊,不是他分管的,他也一看就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