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6章 需要有人走

失敗從來都比勝利難以面對,勝利的時候,哪怕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但一句瑕不掩瑜,就可以輕輕帶過。

或者像那個大胡子的斯導師,面對另外一個,一直和自己不合拍的領袖,也只能說,勝利者有不受指責的權利。

或者像約阿西姆·派普說的,“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何止是書寫,簡直是可以隨意塗抹。

那對失敗者呢?你除了沒有書寫歷史的權利,約阿西姆·派普緊接著的後半句話,改一下,很適合你,“但事實真相只有親歷者才知道”,失敗的痛苦,只有失敗者自己才清楚,你的傷口,只能由你自己舔。

一切的後果,你恐怕只能默默地吞咽,還無法言說,說什麽都是錯,都是無謂的辯解,沒有人會有傾聽的欲望,所謂的和著眼淚往肚裏咽,失敗者是不被同情的,也幾乎沒有人會同情他,不嘲笑,已經是最大的善意。

這一波的做多原油期貨失利,雖然還沒有把老倪的香港賬戶清空,但也大傷了元氣,任溶溶和陳雅琴她們的整個金融業務部,氣氛一片的肅殺,大家都默默地做著手上的事情,默默地做。

任溶溶和她們說,大家都把自己的交易總結寫好,把這次的經驗和教訓都寫出來。

“有什麽經驗?有什麽教訓?”陳雅琴憤憤不平地說,“要說有教訓,那還不是有人幹預過多,有那麽多的時機可以及時止損,十月份,油價還有幾天的短期上揚,那個時候,我說過多少次,可能是我們離場的最好時機,也是唯一的時機,有用嗎?屁用沒有!”

陳雅琴喋喋地說著,任溶溶盯著她看,任溶溶知道她想說什麽,但用眼睛看著她,提醒著她,在其他交易員面前,說這樣的話是不合適的,還是那樣,交易員是沒有辦法指責資金方的,你只能盡可能地去做好你自己的工作。

交易工作,沒有推諉,更不允許互相推諉,在部門裏也不該形成這樣的風氣,不要教壞小朋友。

出現所有的差錯時,大家養成的習慣都必須是,首先檢討自己,不管是這次交易盈利也好,虧損也好,首先都必須檢討自己,在這一次整個漫長的交易過程裏,有沒有失誤,有沒有沒有做到位的地方,這才是需要寫交易日記和交易總結的原因。

一個好的交易員,首先要克服的就是爭功諉過的毛病。

在任溶溶目光的逼視下,陳雅琴終於不再說,她也意識到了,至少在自己的下屬面前,是不可以把矛盾都轉移向老板,轉移向資金方的,這是不符合職業倫理的。

陳雅琴看著任溶溶,微微點了點頭,意思是,好啦,我知道了,我也就是出一口惡氣。

任溶溶看到陳雅琴閉嘴了,她接著說:

“雅琴有一點說對了,這次交易,整個延續了近兩個月,這中間確實有很多可以及時止損的時機,我們不要去探討沒有及時止損的原因,因為事實已經如此,指責已經沒有意義。

“但作為一個交易員,你必須有這樣的能力,把這些止損點都指出來,把止損的策略都寫清楚,明白了嗎?

“總結寫好之後,大家不要給我,也不要給雅琴,都直接交給倪總吧。”

陳雅琴看著任溶溶,有些明白她這麽做的原因和企圖了,把這些都寫出來,而不是抱怨,都交給老倪,至少也可以委婉地提醒他,不要過多地去幹預前線指揮員的指揮權,你的錢虧損我們大家都知道,但是在交易中,因為不想虧損,而帶來更大的虧損,才是大忌。

有時候及時止損的決定,還真的必須是要有旁觀者來做,你已經亂了方寸,你做出的決定已經是非理性的,相反,旁觀者反倒可以從交易本身,和交易的紀律出發,來“哢嚓”一刀了結。

陳雅琴說:“好吧,大家寫吧,把自己最真實的想法都寫出來,就當是自己提升總結經驗教訓的能力,學費付了,我們總要得到些什麽。”

……

最真實的想法都寫了出來,交給了老倪,老倪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看著,越看越覺得如坐針氈,這些人的字裏行間,處處都針對著自己,除了沒有直接寫出名字,破口大罵外,已經把這次失利的所有原因,都歸咎於自己。

老倪的心情本來就不好,讀著這樣的東西,心情可以說是壞到了極點,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她們說的有道理還是沒有道理,而是覺得,這個部門,整個都在反對自己,這個部門,已經失去自己的控制了。

這是任何老板,都不能夠接受的。

哪怕虧損,他媽的虧的也是老子的錢,你們給我虧了這麽多的錢,我一分錢工資沒有扣你們,對得起你們了吧?怎麽,反過來還要被你們說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