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8章 一本《新華字典》

張晨和劉立杆幾乎同時到的天香樓,今天因為是小武的老板,說是要認識認識他們,兩個人就什麽人也沒有帶沒有叫,不然你不知道對方介不介意,不禮貌。

四個人,劉立杆就訂了一個小包廂,這樣談話的氛圍比較融洽。

天香樓,張晨和劉立杆,還是上次劉立杆請二輕總公司的聶總和鮑書記吃飯的時候來過,要不是天香樓租了他那邊的房子,還真的連劉立杆,都不太會來這裏。

兩個人在包廂裏坐下,小武和他老板還沒有到,天香樓的老總知道劉立杆在這包廂,倒先來了,老總是機關事務管理局的周局長介紹他們認識的,看到了劉立杆,就格外的熱情。

他們三個人坐著寒暄,直到小武和他的老板到來,天香樓的老總見他們的客人到了,和小武他們點點頭,很識趣地離開了。

小武的老板姓王,名叫王晁,晁其實是一個生僻字,但王總一說晁蓋的晁,劉立杆和張晨就知道了,讀小學的時候批宋江,仰晁蓋,讓全國所有的小學生,都知道晁蓋這個大英雄,兼帶認識了這個晁字。

王晁的個子很矮,比小武還矮,但皮膚黝黑,人也長得很壯實,甚至有點莽,這和張晨劉立杆印象中的,當過大學老師的形象不太搭邊,甚至和小氣的傳聞都不太搭邊,這樣的人,應該是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生性豁達才對。

四個人坐下來,王晁一開口,聲音語調,又和他的長相不搭邊,他說話的時候慢條斯理,斯斯文文的,經常會用到一些書面語,每一個字,又似乎用得非常精準,但又讓人覺得有些怪,有些生分。

比如他自我介紹,不會說我姓王,我叫王晁,而是說敝姓王,單名一個晁字,水泊梁山上晁蓋的晁。

王晁比張晨劉立杆大十幾歲,當過知青,當知青的時候實在是無聊,他說,住在那種大隊牛棚改建的集體宿舍裏,說是廣闊天地大有作為,其實是被人當瘟神,村裏人都怕知青,偷雞摸狗,都是知青幹的,整天又屁事沒有。

像我們這邊的農村,本來就是地少人多,地都不夠種,我們去了,只會和人家搶口糧,人家哪裏會歡迎,所以一開始,知青和當地人之間,就有一條鴻溝。

開始的時候,知青人多,一個公社的,基本集中在一個知青點上嘛,村裏人還拿知青沒有辦法。

後來大家通過各種關系,走的走,病的病,當然病都是裝病,整個知青點,就剩下他們三個家裏無權無勢也沒有門路的人,日子就不好過了,基本每天就躲在房子裏,哪裏也不去,去了都是遭人白眼,出去幹嘛?

整天無聊,沒事幹,也沒有什麽書可看。

三個人只有一本《新華字典》,還不知道是誰走的時候扔下的。

他們就開始背《新華字典》,互相比賽,看誰背得多背得快,你們不要小看《新華字典》,我們也是背了之後才知道,原來這漢字,有這麽多,而自己不認識的字,原來還有這麽多。

你們要是不信,去翻開《新華字典》看看,我保證你十次有八、九次,看到的那頁,都會有你不認識的字。

每一個字不是字,字後面都是一籮筐的知識,天文地理,無所不包,背《新華字典》背到後來,讓我們自己感覺,都變成了百科全書式的人。

結果大學恢復高考那一年,我們三個,都考上了大學,而且都是不錯的大學,我浙大,還有一個南京大學,一個清華,清華的這個,現在已經去斯坦福了。

當地人還是淳樸,沒有像小說電視裏寫的那樣,刁難我們,除了希望我們快走之外,也挺震驚的,沒想到這個破牛棚裏,一下子出了三個大學生,把當年地區高考的前三名都拿走了,這在古代,那是要立牌坊表功的事。

可以說,我們這三個人,在當地引起了轟動,哈哈,我去年回那個地方去的時候,發現我們住過的那破房子還沒有被拆,知道為什麽嗎?老百姓不讓拆,那地方香火繚繞的,每年都是家長帶著要高考的小孩過去拜的,周圍幾個縣的人都會過去。

奇怪的是我們三個背《新華字典》的,讀大學讀的都是理科,當然,這理科關鍵不在於一個理字嘛,而所有的理,不都在每一個字裏,要是沒有字,有理也變成無理,有理也寸步難行,這理,走不出你的大腦,能走出大腦的,還不都是要靠字傳達。

所以這《新華字典》,又是所有學問裏最基礎,也最紮實的學問,學透一本《新華字典》,你看什麽就都變簡單了,世界在你面前,也變得透明了。

王晁把《新華字典》說得這麽神乎其神,張晨和劉立杆哪裏知道,他們又沒有背過《新華字典》,連看都沒有好好看過,讀書的時候,要不是每天老師要檢查有沒有帶《新華字典》,這字典會不會在他們的視線裏出現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