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7章 解放前的店

三個人走進店裏,偌大的店堂冷冷清清,整個一樓,張晨目測總有三百多平米,中間是一根根紅漆斑駁的木頭圓柱,撐起了頂上的樓板。

店鋪很寬敞,左邊擺著一米多寬的玻璃櫃台,櫃台上面,張晨看到,都是那種老式的糕點,有團結糕、蛋糕、雲片糕、芡實糕、雪餅、麻餅等等。

一半的櫃台,被草紙包好、麻繩紮好的一包包立方體的糕點占據著,看得出來,這些都是準備春節前,人們來買了當禮物送的,但現在還有多少人會送這種東西,賣不掉,所以就積壓下來,堆在這裏,連裏面有沒有長毛都不知道。

這樣的工廠,這樣的店,不關門才怪呢。

店鋪的中間,也是一米多寬的櫃台,圍城了一個回字型,櫃台上麻酥糖、芝麻糖、綠豆糕、紅豆糕等等。

靠右邊的那排櫃台,則是賣貓耳朵、餅幹、小麻花、麻球、斤棗等等,靠近外面有一個糖炒栗子的鍋,鍋都是冷的,裏面只有一攤黑乎乎的砂子。

整個店鋪,一半的日光燈是不亮的,也不知道是沒開還是壞了,雖然靠街這面都是一塊塊的門板,卸下來後,面朝延安路的這面是亮堂的,但由於店鋪進深太深,裏面的一半光線昏暗。

店鋪裏有三四個營業員,都聚到了右邊的櫃台裏一起聊天,他們進去,連看都沒人看他們一眼。

阿勇的朋友敲了敲中間的玻璃櫃台,叫道:“買東西嘞。”

終於有人轉過頭來看看,她顯然是認識阿勇朋友的,罵了一句“背時鬼”,又轉回頭去繼續聊天。

阿勇罵道:“都是這種垃西貨,怎麽會有生意。”

阿勇的朋友不服氣,叫道:“老底子生意不要太好,杭城哪個沒吃過一鳴的糕點,你沒吃過。”

阿勇說:“我已經毛十年沒吃過了。”

張晨在邊上聽著,心想,阿勇朋友的父親,和這整個廠的人,大概一直還沉浸在過去輝煌的夢裏,到現在還在想著,一覺醒來,世道又變回去了,這裏又變得顧客盈門,生意興隆。

但是,怎麽可能?

他們走到盡裏面,有一道木頭的扶梯,通往二樓,樓梯邊上有一扇門。

阿勇的朋友把門推開,張晨看到,外面是一個三四十平方的老式的天井,地面都是鵝卵石鋪的,靠墻有一個魚池,假山上爬滿了青苔和落葉,池裏的水都已經臭了,水裏都是一條條紅色的“跟鬥蟲”,上下翻滾。

魚池的前面,有兩個盤龍大花盆,花盆裏是兩株海棠,雖沒有人料理,它們也自顧自地生機盎然,這是這整個店裏,唯一有生氣的東西,比那幾個營業員還有生氣。

阿勇的朋友帶著他們上樓,木頭的樓梯支各支各響,走到上面,木頭的樓板還是支各支各響,張晨擔心會不會塌下去,阿勇的朋友好像知道他在想什麽,說了一聲“毛牢嘞,都是好木頭。”

他說著的時候還猛地跺了跺腳,一陣灰塵揚了起來,樓下有罵聲滾上來:“尋死啊!”

整個二樓光線昏暗,一盞燈也沒有,也不知道堆放著一些什麽亂七八糟的雜物,竟擠得滿滿當當的,只留下靠墻一條十幾米長的過道,過道的盡頭是個隔間,門開著,門裏亮著光。

阿勇的朋友帶著他們過去,走到門口,裏面是個三四十平米的房間,只有一張辦公桌和幾張板凳,辦公桌後面坐著一個人,在看報紙,聽到他們進來,就把報紙放下,看著阿勇的朋友,淡淡地問:

“花頭花腦,又來花撒西?”

阿勇的朋友和他們說,這是毛經理。

毛經理朝他們淡淡地點點頭,絲毫也沒有站起來的意思,阿勇和張晨,也沒有想走進去的意思,他們站在門口站了一會,朝裏面看看,就走了出來。

三個人走到下面門口,站在那裏,阿勇問他朋友,這垃西地方,賣賣要多少鈔票?

“一百八十萬。”對方說。

“多少?”

“一百八啊。”

“毛病嘞,噶垃西地方,噶巨?”

阿勇的朋友朝張晨笑笑,他伸出一只手,箍住阿勇的脖子,把他拖到了一邊,兩個人站在那裏,嘀哩咕嚕地說著什麽,說完,阿勇說有數有數。

阿勇的朋友拍拍阿勇的肩膀,又朝張晨遠遠地揮了揮手,騎上自行車走了。

阿勇走過來,他朝店裏看看,壓低聲音和張晨說,我朋友的意思是,他們便宜點,可以一百五十萬賣,你另外再拿十萬塊,他們幾個廠領導分分,這樣一共是一百六十萬。

兩個人站在那裏,看著這幢房子,阿勇說,這地方又不是毛好,房子又噶破,不劃算的。

張晨卻覺得,這地方真要當自己的旗艦店,那是太合適了,首先,這是獨幢的房子,自己真要買下來,怎麽搞自己就完全可以做主,房子舊沒有關系,外面,他可以兩層樓全部把它包掉,整個做一個大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