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不是個東西

男人的慘叫聲在府邸中回蕩,白冷硯的兇狠模樣看得一群人目瞪口呆,加上恒君這麽個絲毫看不出修為境界、卻用一根狗尾巴草就把他們老大穿胸的大能在,剩下的修士根本不敢動。

恒君微微擡手,宿問清就站立模樣地懸在半空,他將人上下檢查一番,問道:“傷了嗎?”

“沒有。”宿問清回答。

恒君並非關心,而是像保護一個重要的法器似的。

恒君點點頭,要帶宿問清走。

“等一下。”宿問清看著身上黑霧纏繞的白冷硯,說道:“方便的話,先給我解開。”

恒君猶豫了一下,照做了,權當報答宿問清一路上給他耐心解答疑難,他不怕宿問清跑,因為能瞬間抓回來。

白冷硯已經墮魔。

跟尋常魔族不用,墮落成魔是人修最大的恥辱,他們在魔界連最低等的“雜種”都算不上,就是一團淤泥,修為極難突破,主要是心境,會一點點變成不人不鬼的瘋子,行事作風再也不能按照常理來推斷,簡單來講,禍害,不僅人修排斥,魔修也十分見不上。

眼角余光瞥見一抹白色的衣擺,白冷硯猛地扭頭,然後緩緩對上宿問清毫無波動的眼眸,他在對方清澈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樣,眉心中有明顯墮魔的紅色標記,像個倒吊的人,雙臂抱胸。

白冷硯“啊”了一聲,他“哐啷”丟了手中的利器,開始拼命擦拭額上的標記,直到標記破裂,有鮮血流出,順著他的鼻翼到下顎,似乎將最後一點兒人性都抹去了,然後白冷硯癡癡笑起來,他的笑聲越來越大,極盡瘋癲。

“宿問清,你害得我好慘啊……”

被白冷硯抓住衣擺,宿問清放任對方的鮮血跟汙穢抹在上面,他冷眼旁觀這人慢慢站起身,跟自己貼得極近,呼吸腥臭粘膩,“要是沒有你該多好啊?我就還是天嵐派的少主,我還有疼我的爹爹,憑什麽你是個先天靈根?”

他竟然連這個都要嫉妒。

“宿問清!”白冷硯的目光徒然一冷,透出猩紅:“你得償還我!你們現在在哪兒?帶我去!你要助我重新煉回金丹,助我突破元嬰,我不要在這裏任人宰割!我要成為人上人,我……”

白冷硯之後的話戛然而止,他微微瞪大眼睛,然後緩慢地、難以置信地低下頭。

朗樾穿過他的丹田,識海消散,將他的修道一途徹底斬斷。

“到此為止了白冷硯。”宿問清沉聲:“你知道我最後悔什麽嗎?”

白冷硯被劇痛淹沒,他一只手抓住朗樾,一只手狠狠抓住宿問清的肩膀,恨不能生摳下一塊肉來。

“我最後悔當年在發現你秉性卑劣時心慈手軟,我以為你會改。”宿問清一字一句,眼底再無半分情誼:“墮魔者,皆斬之!”

朗樾抽出,神劍有肅清妖邪的能力,白冷硯就像體內燒著似的,皮膚從傷口處開始一寸寸剝落,他雙手捂住,拼命想要阻止生命的流失,但一切都是徒勞。

“宿問清……”白冷硯眼角流出血淚來,他怎麽能這麽對自己?一個被父親撿回來的棄子,若非天嵐派悉心教育,他豈能有今日的成績?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不過是陷害他幾次,有什麽的?!白冷硯說不出話,卻在心裏用最難聽的字眼辱罵著宿問清,他即將魂飛魄散,這輩子做了這麽多錯事,不知道下輩子是否會輪到畜生道去。

是啊,那麽多錯事……他也知道。

白冷硯眼底閃過一絲復雜,他不會後悔!可仍舊被一陣酸澀吞沒,臨了臨了,落得一個如此淒慘的死法。

“不要……”白冷硯倒在地上,他的世界開始模糊顛倒,唯有宿問清的身影還算清晰,他伸出手,復又抓住那人的衣擺:“救救我,我不想死……”

恒君看到宿問清握住朗樾的手青筋暴起。

“我不想死……”白冷硯眼中的光彩急速褪去,他的手逐漸無力,最後只是輕輕勾著一角,片刻後“啪嗒”落在地上。

“師兄……”

這是白冷硯留在這世間最後的兩個字。

他仍是喚他師兄,究竟後悔與否,沒人知道。

宿問清盯著白冷硯的屍體許久,直到化作飛灰消散,一切愛恨因果,不過如此。

宿問清擡起頭,看向那些神色畏懼的散修。

朗樾極少大開殺戒,但今日這座府邸鮮血遍地,宿問清甚至沒用術法稍微擋一擋,任由熱血潑在身上跟臉上,他將那些散修屠戮幹凈,最後剩三個瑟瑟發抖的爐鼎。

宿問清確定他們身上沒系著白冷硯的因果,淡淡:“走。”

恒君望著宿問清略顯蕭瑟的背影,不是很懂。

他雖然不知剛才那個爐鼎跟宿問清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那爐鼎既然墮魔,就說明並非什麽心性堅韌良善之人,死就死了,沒什麽可惜的,至於師兄師弟,在恒君眼中更是謬論,不過是虛名束縛的枷鎖,連血緣都會背叛,不相幹的人算個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