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幫幫我吧

宿問清仍是昏沉著,朦朧中被人抱上了馬車,輕微的搖晃,他微微睜開眼睛,只看到線條分明的下顎線,由衷覺得帝尊真是從皮到骨,完美無暇。

放眼整個大陸可能就這一對道侶,別說“情人眼裏出西施”了,這彼此的濾鏡十個合道大能都捅不爛。

宿問清被這三不搖兩搖,又陷入沉沉的夢境中。

四周雲霧升騰,低頭辨認半天,才發現是條石子路,通往哪兒宿問清不知道,他很清楚自己尚未清醒,只是他心性素來沉穩,許久不曾做過這般真實的夢了。

鼻尖是柳妄淵的氣息,他覺得自己要麽在男人膝上,要麽在男人懷裏,總之尋常夢魘倒也不害怕,只是一道“啪”的輕響,像是玉盞落在石桌上,雲霧輕輕浮動,如同掀開一層輕紗,路的盡頭似真的有石桌,桌前坐著一個人,朦朧勾勒出仙風道骨的味道,他似乎朝宿問清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笑了。

不對勁兒。

他化神後期的神魂,加上這段時間忘淵帝時不時的調理,哪怕夢到一些有的沒的,也不該看到一個陌生人,用人間的話來說定然是“撞上了什麽東西”,宿問清不信這個,他拾步上前,神色平和。

“我等你許久,你竟然才發現我。”對方嗓音清冽,帶著淺淡的笑意,隨著他一揮袖,宿問清眼前的一切豁然開朗。

確有石桌,桌前坐著一個人,一襲青衣,上面用色澤文雅的金線勾勒出一片山巒,宿問清記憶力很好,頓時瞳孔一縮,難得露出幾分驚詫來。

“知道我是誰了?”對方一副“孺子可教”的神色,總之跟宿問清想象中的模樣相差甚遠。

這襲青衫宿問清曾經在一個人身上看到過——青瑤,瑤雲派那位深藏不露,引得春啟哪怕只有半截生魂都恨不能沖出來將他扒皮抽筋的長老,據春啟字裏行間的意思,這件法袍屬於一個人。

危笙仙君。

“你……”宿問清不由得瞪大眼睛,再三試探,確定這裏是自己的神魂最深處。

“你以為泓微秘境中的那副天靈骨是誰的?”青年自斟一杯,因為也是先天靈根,姿容氣度自然不用說,他只是往那裏一坐,日月山河就都失了顏色,跟宿問清的清俊淡雅不同,危笙眼神明亮,他未曾背負過那些沉重的門派蒼生,所以較之宿問清還要輕松點兒,一直噙著笑,似乎沒什麽煩心事,像是一株迎著烈日盛開的喜暖花。

但是怎麽可能呢?這人被生生剝皮抽筋,宿問清本以為哪怕危笙還有一兩縷殘存於世間的魂魄,也該是充滿了怨懟憤怒。

“你繼承了先天靈根一脈的傳承,自然能看到我。”危笙說著臉上的笑意散去一些,眸子裏的情緒輕輕翻攪,帶著幾分真誠,“幫幫我吧。”

宿問清:“怎麽幫?”

“我需要在你的神魂中將這僅存在一魄養好。”危笙的聲音倏然間變得不清楚,“提升……修為……否則我……”危笙之後的話宿問清沒聽清,他胸口一窒,憋悶幾秒後猛地睜開了眼睛。

面前是柳妄淵略顯著急的一張俊臉,看得宿問清有些陌生,畢竟六界蒼茫,能讓帝尊在意的少之又少。

“魘住了?”柳妄淵輕撫著宿問清的後背,嗓音溫和,“剛才察覺到你的神魂忽然被什麽東西籠罩住,怎麽叫你都不醒。”

宿問清不確定危笙這件事的真實性,思忖片刻點點頭:“魘住了。”有其他人的精魄在自己神魂中,這是十分危險的一件事,萬一對方攢夠靈力,一旦奪舍起來簡直暢通無阻,但危笙真的還在嗎?宿問清打算再等等,不然只是讓帝尊徒添煩惱罷了。

馬車輕晃,宿問清啞著嗓子:“我們去哪兒?”

“兩個時空完全對接,一切也都安定下來,我帶你去逛逛。”柳妄淵把玩著宿問清的一截黑發,養的好,發色跟黑玉似的,哪裏還有初見時的幹枯蒼白?忘淵帝很是個滿意,“岐麓山上禁制強大,如果真的被人破開我會第一時間察覺到,不用擔心執法跟沈江他們的安全。”

宿問清:“好。”

他不似從前那般,哪兒哪兒都一絲不苟,手執朗樾震懾八方,此刻被忘淵帝抱著,身上的法袍不翼而飛,披著一件深紫色外衫,裏面的白色褻衣薄如蟬翼,因為被汗水浸透,自然春色無邊,問清仙君皮膚白,黑發一散開更是往人心窩上戳,柳妄淵仔細欣賞,倒也控制得住,不會說不分場合只要來感覺就折騰宿問清。

他們面對面靠著,車簾被風掀開,外面樹蔭遮天,偶有一兩點陽光竄進來,落在枝幹樹梢上形成明亮的琥珀。

“這次損傷最嚴重的是鬼界跟妖界?”宿問清擡起手抱住柳妄淵的脖頸,整個人往上蹭了蹭。

“嗯,鬼修跟妖修素來殘忍,哪怕有投降者都要趕盡殺絕,但這兩族素來好鬥狠厲,為禍人間好幾次,狗咬狗罷了,但肯定在天道允許的範圍內,否則早已降下天劫。”柳妄淵愛極了這人含糊不清的模樣,平時清醒著定然不會這般粘人,“魔界還好,最賺的還是陸星河,隔壁的虛空界早在三千年前就覆滅了,這一界算他一家獨大,藏於時空縫隙中,唯一沒有流血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