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第一卷 完(第3/4頁)

柳妄淵對此不置可否,百年時光彈指一息,他並不會時時刻刻關注六界紅塵,相反,偶爾的遺忘便是千年。

“我曾想盡辦法修補這擎天結界。”滅靈君看向蒼穹某處,那裏隱約可見忘淵帝打上去的補丁,“然後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有人知道了我的道侶,發現他是天靈根。”

宿問清不知為何,眉眼狠狠一跳。

“天靈根孕育天靈體,從皮到骨,從血到肉,要麽可以煉化為神器,要麽服下增進修為,這些你柳妄淵知道吧?”滅靈君的語氣難得來了幾分興致,甚至笑了笑。

忘淵帝被他這番話弄得很不舒服,“你到底想說什麽?”

“你不妨問問這個積攢功德三百年,人人稱贊的散修老兒,他們在我縫補擎天結界的時候,做了什麽。”滅靈君悠悠,他變幻出一方石桌石椅,坐下後倒好茶,輕輕啜飲。

“柳妄淵你可曾聽過人器?”

“你說。”

“簡單。”滅靈君放下茶盞,一字一句:“剝皮做鼓,抽筋做弦,溶血做畫,從頭到腳一分一毫都不浪費,血肉分食,尤其是那副天靈骨,顏色晶瑩純正,煉化後直接就是神器,又或者將自己的神魂附著在上面,重新長出血肉,可青春永駐,不死不滅,一般人享受不到這個待遇,你猜猜要什麽靈根才可以?”

宿問清通體寒涼,他忽然想到了平天老祖說過的那句“以人載器”。

……這就是人器?

柳妄淵先是一怔,然後臉色極為難看。

“亂天鼓,誅魔琴,滄海圖,還有這個人的命。”滅靈君指著那位散修老兒:“都該是我的。”

……

“我記得,那日我跟往常一樣,出門查看擎天結界,我的師父告訴我,吾兒去吧,不用擔心。我的道侶因為耗費修為過甚,於是我將他留在了府邸。”滅靈君慢悠悠說著,像是在回憶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往事,可他將六界屠戮至此,宿問清想象不到究竟是何等的肝腸寸斷,神魂俱滅,才能換來這般平靜,緊跟著,他瞳孔驟縮,看到兩行血線順著滅靈君下顎,凝聚後緩緩滴落。

原來還是痛的,且痛徹心扉,讓他哪怕經歷千年萬年,也仇恨不減,生出血淚。

“我那麽相信他們,那麽相信正道蒼生,我為了所謂的守護不顧神魂灼痛,境界跌落,一心只想挽救危笙喜歡的這個世界,我承諾他擎天結界的事情一結束就帶他遊歷紅塵,可最後一絲縫隙填補上,等我趕回府邸,柳妄淵,你猜猜我看到了什麽?”他死抓著忘淵帝不放,像是同等境況,也要柳妄淵真切地體驗一回。

當時府邸四周設有結界,鎮壓意味明顯,滅靈君原本噙著笑,可走到門口卻察覺到不對勁兒,那扇門微掩著,映出期間的魑魅魍魎,貪婪嬉笑,莫名的,一股強烈的不安跟恐懼攝住他的心神。

天靈根絕世罕見,他們連一滴血都沒有浪費。

滅靈君想象不到自己的道侶經歷了什麽,他只知道危笙自爆神魂,消散於這天地間。

房門推開,漫進來的暖陽都透著血色,滅靈君看到桌上放置的人皮鼓,因為是生剝,上面甚至還有筋絡在跳動,旁邊的琴弦震顫,畫作艷麗鮮明,無一例外,都散發著危笙的氣味,而床上只剩下一具晶瑩剔透的白骨。

滿房間的畜牲,嘴角還帶著危笙的血,看到他後拘謹跟不自然只維持了一瞬,然後義正言辭地告訴他天靈根的好處,告訴他神器練成,六界再也不懼任何災難。

滅靈君的道心跟人性,在那一刻徹底崩塌毀滅。

他恍然大悟在修補結界時那陣吹來的那陣風,可能是危笙最後的話,他靜下心神,甚至聽到了期間絕望痛苦的哀嚎。

“我不在的時候,他們全在欺負他。”滅靈君輕聲。

“夠了!”柳妄淵淺淺吸了口氣,一個字都不想再聽!

滅靈君卻不肯罷休,他看向宿問清,不在意地擦幹凈那兩行血淚,“柳妄淵,我從前的性子,跟問清仙君倒是很像,所以害人害己,永不解脫,我若有你半點離經叛道,都不至於落得今日下場。”

“所以你說。”滅靈君站起身,向柳妄淵討尋一個答案:“擎天結界是我修復完才得以支撐千年,生靈繁衍,門派壯大,依仗的都是我的福澤,我既然給了,就能拿回來,他們欠我,這是因,血債血償,這是果,我為何要入畜生道?我又哪點殺錯了?!”

柳妄淵臉色陰沉至極,當年封印滅靈君的時候,人人都說他是邪魔,心術不正,因為的確看到滅靈君身懷魔修跟妖修的功法,一路塗炭生靈,忘淵帝才信了,可沒人告訴他,在滅靈君修補擎天結界的時候,他們殺了他的道侶,還是用那般殘忍的方式。

以己度人,柳妄淵不難想象,宿問清修為喪失後天靈根暴露,若是沒有自己,這世間怕是又要多出幾個神器,眾人洋洋得意,踏著腳下的血海載歌載舞,彈冠相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