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藏匿

胡家母子兩個從江春處旁敲側擊半日,也未聽到甚有用消息。

現只知中元節元芳確實是受傷了,但具體傷情如何卻拿不準,至於他受傷緣由,卻也莫衷一是,有說是暗地裏替官家赴山西清查貪墨案時遇了匪徒,有說是替中宮娘娘抄楊家老底去了……反正他只是個閑散武官,手中半分實權皆無,做好“磚頭”本分即可。

幾人正心思各異,卻是管家來報“楊公子到了,在花廳閑坐吃茶”,胡叔溫望了母親一眼,彈彈衣角就出門去。

江春表面與老夫人有句沒句的聊著,心內卻又轉開來:這位“楊公子”也不知是何人,能讓三品大員胡叔溫親自接待的,除了那位承恩公家姓楊,她已不作它想。況且胡管家報的是“楊公子到了”,並非“來了”,定是胡叔溫已等候多時,有所準備的。

既如此,那就是兩人有約了?他二人甚交情,要約了會這一面?而且是在大皇子方落馬……這般敏|感時候。

只承恩公府行事歷來低調,她也猜不出是他家哪一位。而胡叔溫與竇家宿敵楊家來往,江春覺著情形愈發微妙了。

胡家只是一門利弊分明的政客,而竇元芳卻是實打實的偉男子,江春幾乎未曾猶豫的,就打定主意要給他報信,令他留意胡家動態。但苦於竇家深宅大院,除非有人來請,不然她也進不了。

思來想去只得找到迎客樓去,既元芳將私產的“老底”都透給她了,那就是極信任葉掌櫃的。她找到葉掌櫃,將自己今日所見所聞悉數說與他,請他轉告於元芳……多的不消說,元芳自是能明白的。

只希望他能無事。

歸了學裏,果然大家都在議論大皇子落馬一事,甚至長孫夫子還專門分析了一道皇子傷情,眾生亦只當一般皮外傷而已,紛紛出謀劃策,一個道外用金黃散,另一個道用生肌散,還有道用拔毒膏的……年輕人們個個暢所欲言,當今在位的官家,旁的且不論,單民眾政|治言論自由還是不缺的。

初十一大早,江春與胡沁雪一道又回了胡家,老夫人道相國寺齋菜不錯,素來供不應求,平日逢初一十五還輪不到吃,不若初十這日姐妹倆沐休,就領她們去吃一頓。

江春對齋菜什麽的也沒想法,但磨不過胡沁雪,她自己當孫女的不想去,但又不敢違逆祖母,只得求著江春來與她作伴。其實江春|心內忐忑,總覺著下半年的汴京定會生大事,生怕元芳出事,哪還有心思關注吃了甚喝了甚。

坐了老半日馬車,聽了一會兒經,吃了些白菜豆腐的清湯寡水,毫無入口滋味可言,好容易熬到午食後……因天氣炎熱,日頭焦灼,幾人又歇了個把時辰,才慢悠悠上車返程。

江春一坐上那放了冰盆的馬車,瞬間舒服的嘆了口氣,這般夏日就該好生在室內待著,做甚跑出來大老遠的吃齋,搞得人困馬乏不說,還耽擱了好容易得來的沐休時光。

天氣炎熱,她與胡沁雪各乘一輛馬車,照例老夫人車馬在前,沁雪的在中,而江春的留最後,與後頭幾個伺候婆子的車馬挨得挺近,偶爾還能聽到婆子們打葉子牌的說笑聲,時近時遠,隱隱約約……

與馬車內一股隱隱約約的血腥味極為相似。

等等!血腥味?

江春對那氣味尤其敏|感,剛開始熱氣騰騰上車,還道是自己身上帶來的香火氣,待涼快處坐久了,才覺出不對勁來。

車內只她一人,丫鬟婆子不見一個,擺設一覽無余,除了身下躺的富貴牡丹軟墊,並一張兩尺寬的茶桌,再無他物……哪來的血腥味?

莫非是她來葵水了?但她葵水明明還差半個月呢。她仔細檢查過四肢,也未見任何瘡口……到底是哪來的血腥味?

突然,“咚咚”極輕的兩聲,夾在顛簸的車軲轆聲中,車廂外的車把式可能聽不見,但江春在封閉空間內卻聽得極其清楚——有什麽東西在敲車廂底部!

她忙起身,掀開身下坐墊,露出木質的車廂底部來。為了試探,她先輕輕的在木板上敲了兩下,趴下|身子,將耳朵貼於木板上凝神靜待。

車軲轆依然“咕嚕咕嚕”的滾動著,外頭車夫隱約的吆喝聲,後頭婆子們時有時無的說笑聲都斷斷續續傳來,唯獨聽不見木板下再有聲響。

就在她以為自己聽錯了的時候,終於,下頭又傳來了“咚咚”兩聲。江春大驚!裏頭真的有“人”!至少是個活物!

炎炎夏日裏,她無端端覺出身上一陣惡寒,耳後脖頸雞皮疙瘩悄悄豎了起來:怎麽辦?

她曉得,此刻最明智最安全的做法,應該是趕快逃出這馬車,跑到外頭去,見了人就好了。但也不知是股什麽力量牽引著她,她隱隱有種預感——若自己此時不打開看看,一定會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