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心酸(第2/4頁)

江春鼻子有些發酸,忍住淚花上去牽了蘇外婆的手,才觸手,只覺著瘦骨嶙峋,那只骨節分明的手上除了硌人的骨頭,就是薄軟松弛的皮子……江春眼內愈發酸了。

她故意甕聲甕氣道:“婆婆未想到我們來這早吧?我們四姊妹早就念著要來吃婆婆做的糖糕哩,大清早起來就往婆婆家趕了!”

蘇外婆終於將視線定焦在她身上,露出慈愛的笑來:“婆婆的小乖狗都長成大姑娘了,快進來,今年婆婆還沒做糖糕哩,待會兒讓你表弟去買來與你吃。”說著就將江春拉進門。

江春望著她有些踉蹌的腳步,忍住心頭酸楚,主動拉住了她的手,微微用了點力,將她牽著進了堂屋。

一進堂屋,見門後放了兩把鋤頭,上頭生了些銹,像是好久未用了。鋤頭旁擺了筐筐籮籮的一堆,愈發覺著雜亂了,就是簸箕篩子的也七上八下的橫在屋裏……顯而易見的比劉氏剛去世那年還要雜亂。

不知是堆積物件太多的關系,還是窗戶未打開,屋內顯得有些幽暗。

“阿嬤你們怎不開窗,這光線不太好哩!”高氏說著就要去將紙窗戶推開。

蘇外婆卻嘆了口氣:“你阿爹病著哩,這窗子我也不敢開。”

外公是個勞苦了一輩子的莊稼漢,上山下地的,就是冬日下河洗澡,也不會咳一聲的身子,大正月間居然病得不敢開窗,這也太反常了……看那兩把生了銹的鋤頭,怕是病了好長時間不定了。

江春忙擔憂的問起可吃藥了,怎就病起來了。

“藥也吃了幾副了,只剛病那幾日|他也不說,到後頭起不來了我才發覺,正好那日|你表弟也不在,平哥兒去找同窗耍了,可憐我這小腳婆子走不到縣裏去,求了隔壁後生去幫我們請了大夫來,卻道是傷寒入體了,開了好些湯藥,吃了也是時好時壞的……”

“那我哥呢?他哪去了?”高氏問出口來。

不想,蘇外婆卻嘆了口氣,滿眼憂愁地道:“莫提了,你哥不知怎的,說是酒樓裏派遣他個上京的差使,年也未來得及過,臘月初一那日回來急急收拾了兩件衣裳就走了,去了這整一月,也未得甚消息……唉,你阿爹也是個愣的,村裏有人辦喜事,他頂替你哥去幫了一日,直到天黑透了才家來,這不就病起來了?”

江春一聽這話,想起舅舅在上個月最後一天曾與她說要去汴京尋夏荷與趙士林兩人的事,她還未來得及問問他從何處聽來的消息呢……怎就這般急急忙忙去了,連年也不過。

怕說實話惹老人家傷心,江春只得岔開話題,指了江芝道:“婆婆你瞧,我嬢嬢也來哩,還記得她罷?”

蘇外婆定睛瞧了半日,面帶疑惑,“冥思苦想”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道:“你是夏兒吧?”

江芝剛綻開的笑意就凝固在了嘴角。

高氏有些尷尬,小聲道:“阿嬤老糊塗了,這是我小姑子芝娘子哩。”

江春卻愈發覺著鼻子發酸了,一股熱淚憋不住就沖破了眼眶。

三年前的蘇外婆還是個風風火火、耳聰目明的老太太,這衰老怎就來得如此猝不及防。

就是八月間武哥兒幾個做生日,她都不是這副樣子的。

這半年高家到底經歷了什麽?難道是三年前的悲傷都攢到今年下半年來發作了嗎?她在縣裏讀書到底錯過了一些什麽?她突然有些驚慌。

“婆婆婆婆,肚肚餓!”武哥兒不懂大人間的微妙,摸著特意挺出來的小肚肚嘟囔,他們未用早食就出了門,委實是腹中空空了。

江老大忙去將外頭牛車上的年禮卸下來,把牛牽到門前桉樹樁子上拴好。

只瞧著高家院子是空蕩蕩的,堂屋卻早被塞得不好下腳,馬車上那些盆盆罐罐也不知該放何處了。

蘇外婆雖看不清,但心思仍是通透的,瞧出江老大的為難,自己也有些為難,嘆口氣方小聲道:“放屋裏我怕你們不熟悉,亂哄哄的把幾個小的絆倒就不好了……只這院裏卻又是放不得的,自從你舅哥去了京裏,村裏那幾個地痞就連著摸進來幾次,將那得用的好些東西都摸走了,本來鋤頭有四把哩,硬是被他們摸了兩把去……墻角那堆包谷棒子,也被摸走了。”

又有些自責道:“我與你嶽父是愈發不中用了,夜裏這耳朵就跟聾了似的,門被拆走了都不定曉得哩。”

高氏著急道:“怎這般無賴,就無人管管哇?”

這話將外婆問得又嘆了口氣。

江春就教爹老倌將兩盆豆腐搬進灶房去,剩下糖果酒水的則是拿進了堂屋。

蘇外婆見收拾好了,忙招呼了江芝,熱情的喊她椅子上坐,囑咐她就當是在自家一般,千萬莫拘束了。她自己則由高氏陪著去了灶房。

江芝望了眼那不甚幹凈的坐墊,也不坐,只屋裏站著四處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