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扯皮

且說當時,王氏見小孫子病成那樣,既惱三兒夫婦為人父母的只顧著自己吃;又怪兩口子心大,半夜解不出大便來就該馬上去叫她的……非得拖到高熱了才來找她,都那時候了,她一個老婆子,又不是大夫,她還能怎樣?

惱歸惱,還是急忙忙跑地裏去找三兒和老頭子,好讓他們請個大夫去。這高熱可不容小覷,以前村子裏就有熱高了,沒來得及吃藥,最後把腦子燒糊了的,一輩子只能做個癡兒。

當年的三兒,可不就怪自己只顧著自家哭,可害慘了他,不得不娶個左聾子……想到這裏,忙不叠往地裏去。

不想,半路卻遇到村頭王麻利來,道:“嬸子地裏去哇?你家老三跟江大爹去松平壩嘞!”

“今晨不是跟我說去地裏嘛,怎去松平壩嘞?”王氏滿臉疑惑。

“嬸子還不曉得吧,你家大平頂的包谷被人掰了一片嘞,有人看見說是松平壩的王三皮幹的,都看見把那嫩生生的包谷背回家嘞!江大爹忙追去啦,現在估計都到了。”

王麻利一股腦地麻溜道來,人送外號跟他性子倒挺符合,幹活慣會磨洋工,講口舌卻比誰都快。

王氏聽得一股火直往腦門冒,哪還有心思去地裏找他們。想他們全家辛辛苦苦一年,只指著那幾畝包谷了,王三皮那缺德的……老娘咒你生兒子沒屁~眼,不,就他那慫狗樣,合該當一輩子老和尚(指打光棍)!

狠狠咒了王三皮一頓,王氏還是惦記著要去請大夫的事,但思及去松平壩叫三兒已是來不及,只得問這附近可有哪村請大夫的。

正好王麻利今日出門時見有走方醫上了村長家,估計是村長家小媳婦兒又要吃安胎藥了。

王氏心想,這王麻利來地裏走一圈也就半個時辰的樣子,自己往半路去,說不定還能遇著呢。

也算運氣好,王氏將將進村時,遇到了手搖鈴鐺的走方醫。

古代因為交通不便,村落、人群分散的關系,求醫問藥不便,應運而生了一種特有的職業——走方郎中。“負笈行醫,周遊四方,俗呼為走方”;手持藥囊,過街巷則手搖虎刺,所以又被稱為“鈴醫”。

早在穿越兩年前,網絡文章《一個死在百~度和部~隊~醫院之手的年輕人》將占據了全國民營醫院80%份額的莆田系醫院推上了輿論的風口浪尖,他們的發家史被形容為“從江湖遊醫到億萬富翁”的“患者血淚史”。媒體追根溯源發現,這些醫院起源於80年代福建莆田的走方郎中,他們大多目不識丁,沒有執業醫師資格,僅憑幾張號稱祖傳的秘方就敢遊食江湖,“挾技劫病”。

相傳走方醫有四驗:取牙、點痣、去翳、捉蟲。這些驗效誠然與封建社會生產力水平有限、民眾生活水平低下密切相關;但即使是人民生活水平大大提高的現代社會亦不乏,只不過更多的“走方醫”似乎已轉戰到電線杠、城中村的“男科”“婦科”“性~病”了。他們打著“祖傳老中醫”的幌子,用著超大劑量的抗生素和加了西地那非(偉~哥的主要成分)的瑪卡,吸著不明真相患者的血汗……

當然,群眾的眼睛歷來是雪亮的。走方醫走街串巷,搖鈴賣藥,靠幾個驗方或單方遊走南北,自古為社會主流所鄙薄,其所持之技在封建社會的上流階層看來就是雕蟲小技,不足為道。

但小江春所處的時代,因為某些變法改革的關系,醫生的社會地位還是得到了很大的提高,上至翰林醫官局、太醫局的品階大夫,下至民間坐堂醫、走方醫,均頗受百姓尊敬、愛戴。

故暴脾氣的王氏,對著走方醫說話還是不乏尊敬的:“先生轉去啦?可否耽擱您腳程,家去給我孫子看看?”

這遊醫姓許,據他自稱乃東昌府人。年約六十,眼睛白多黑少,胡子稀拉,嘴旁有黑痣,痣上還生長毛,形象委實不堪;外加嘴皮子了得,每逢瞧病必獅子大開口,還在縣裏置了房小妾……鄉間送外號——許瞎狗。

好在人雖不怎樣,倒還有三分醫技,平素村裏有個頭疼腦熱幾日不好的,他一顆藥丸子下去就能解了。行動不便,縣裏坐堂醫請不動的,如孕婦、老弱之人,慣是愛請他。畢竟在百姓眼裏,管它黑貓白貓,能抓到耗子的才是好貓。

許瞎狗自是要擺擺架子的,撚撚花白胡子,裝模作樣道:“婆子且將你孫兒病情訴來”。

“我那小孫兒昨晚多吃了點飯和肉,夜間拉不出屎來,今晨起腹脹如鼓,還發起高熱來……眼看著就要叫不答應了……老先生還請發發慈悲吧。”

許瞎狗一聽“叫不答應”,已有點怕魚沒吃上反惹一身腥了,不大樂意去。

王氏再三懇求,老倌才道:“且罷,老夫手裏正有東昌來的祖傳急救丸,這就走上一遭,成不成且試上一試。不過,這話說在前頭,我老胳膊老腿兒的,這診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