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此處一隅偏僻, 逆著湖上廊橋掛燈的方向,氤氳的黃光離得太遠,照不到這裏。

大夏天晚上, 面前的身體熱乎溫軟, 帶著些許清新的草木香水味,隨著對方的動作一絲絲往鼻間鉆。

躲避不了, 感受到越來越近的微灼溫度,紀岑安下意識後仰頭, 後腦勺差點磕假山的凸起石塊上,好看的面龐變得很臭。她戒備心強,對邵予白的花招不感冒, 緊盯著面前,咬了咬後槽牙:“跟蹤我多久了?”

邵予白眉尾稍揚, 宛然糾正說:“沒跟你, 隨著裴少陽他們來的, 先前不清楚你也在這兒。”

明顯是在扯謊, 講的假話。

紀岑安冷聲:“尾隨他們走這邊的岔路小道,方向都不一樣?”

“走一邊容易被發現, 只能換一條路。”邵予白說,臉皮比城墻厚, 滿口胡言亂語, “結果一來就遇到了你, 挺巧……”

紀岑安不著道:“你知道我會來。”

邵予白近乎用氣音應了一聲,心情大好。

“嗯,知道, 不難猜。”

紀岑安瞬間又拉下臉, 無需再問, 前因後果登時就理順了。

邵予白就是篤定了她會來這裏,所以跟著裴少陽等人,暗中找個地方守株待兔,等時機合適了才出來。

剛剛那一出驚險也是這位的功勞,而非紀岑安的失誤——邵予白故意現身弄出響動,使得二人險些暴露行蹤,又“好心”出手,神不知鬼不覺拉紀岑安換地兒躲,及時“幫忙救場”。

“南迦都來了,你應該也在。”邵予白說,眼睛直視紀岑安,吃準了現今的局勢,一切都了如指掌,“她之前不來的,突然改了行程,肯定有原因。”

一聽身前的人早就摸清了南迦的計劃,似乎什麽都曉得,紀岑安面色更為冷厲,眸光銳敏,反過來就抓住對方作亂的雙手,牢牢鉗著,不管力道輕重。

“誰告訴你的?”

胳膊驀地被反擰著按假山上,邵予白吃痛,當場就吸了口冷氣,變調地嘶了聲,受不住這狠心的陣仗。

邵予白張張嘴,嚶嚀了下:“疼……”

明白過來怎麽回事,紀岑安質問:“你們在她身邊安插了眼線?”

邵予白不回答,齒關半開,擡頭望著這人,還是那句:“安安,你弄疼我了。”

輕語間,溫暖的氣息呼灑在紀岑安臉側,癢癢的,悉數都落上去。

紀岑安不心軟,非但不松力,反而抓得更使勁,渾身都散發著極重的戾氣。

邵予白嘴硬,不肯承認。

就算認了,也不會坦白真相。

“你是不是非要找事……”許久,紀岑安低聲說,態度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硬氣,被觸到了不能碰的禁忌,臉色慍怒。

前兩回都沒這麽橫,之前都勉強能忍受,唯獨這次一點就炸。

與當年如出一轍,簡直就是再一次的復刻。

那會兒邵予白也要對南迦下手,不規矩安分,超過了該有的界限,雙方從此就鬧崩了,逐漸走向決裂的程度。

這人的偏向素來都是擺在明面上,義無反顧就站定那一邊。當初如是,現在亦如是。

邵予白面容都有點白了,不知是痛的,還是怎麽。她直直看著紀岑安,不意外紀岑安的動怒,好像挺隨意的架勢,容許了這樣的行徑,樂得面對如此後果。

“要查到這些也不難,必須得是我做了什麽才可以?”邵予白眨眨眼,完全置身事外的樣子,沒長骨頭似的靠在紀岑安胸口,很是無賴,“就這麽不信任我,覺得我才是壞人?”

紀岑安警惕:“不要在我面前裝樣子,我不信你。”

邵予白立馬表現出受傷的模樣,有些怨念:“你太不聽勸了……”

紀岑安說:“離她遠點。”

“擔心啊?”

“好自為之。”

邵予白冥頑不靈:“我又沒對她怎麽樣,什麽都沒做。”

紀岑安面相挺狠:“你敢動手試試。”

邵予白偏要招惹,明知故問:“試了你會如何,弄死我?”

紀岑安太陽穴猛地一跳,掐住她的胳膊。

“今日不同往日了,你誰對付不了。”邵予白咧咧嘴角,眉眼彎了彎,明晃晃挑釁,“安安,你保護不了她,她護著你還差不多。你沒那能耐,如果沒有她,你連接近我都辦不到,根本不會有機會。”

紀岑安喉間動了動,頸側皮肉之下的經脈都微鼓起,呼吸不大平穩。她沒退讓,一只手往上移,轉而扼住邵予白的脖子,拇指指腹按在最致命的地方,只要一用力就能壓下去。

“以後沒機會,但現在有。”

邵予白說:“你不敢。”

紀岑安真收緊手,沒什麽不敢的。

邵予白不著急,任由她掐著,不掙紮不還手,猶如把自己交付出去,讓其掌控著。

像亡命的賭徒,一旦下注,便不會中止,直到能贏了為止。

夜深沉寂,有假山和高墻擋著,以及側邊的綠植遮掩,她們就隱在黑暗裏,兩道身影靠在一起,輪廓都被夜色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