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氣性占據上風, 偏激吞噬了理智,抑制沖動的圍墻分崩瓦解,那道防線坍塌了, 潛藏之下的卑劣與差勁顯現無余, 那些非分的、自私的覬覦也一塊兒暴露, 難掩糟糕的本質。

那層窗戶紙被捅破,也沒繼續做樣子的必要了。

紀岑安挾著南迦, 語氣裏帶著淩厲的狠勁兒, 壓抑地從齒關裏擠出這一句, 說話時呼出的氣息都很重,忽即忽離燙著南迦的耳朵。

言語間有要挾的意味, 也夾雜著些微復雜深沉的情緒。

蠻橫, 不可理喻。

沒了往日那種旁觀無視的心態,又頹喪低靡, 又無可救藥,堅決死不悔改。

這麽些天了,本該就那樣的, 其實一開始就不應該重回原來的那條道, 半路分開才是最合適的結果, 可惜她們沒有,還是重蹈覆轍。

有的東西一旦被誘發出來,便不能中途止住——無法上岸的人只要抓住了那根稻草, 無論它管用與否,瀕臨最後關頭時都會自私拖其下水。

紀岑安已經足夠忍耐克制,但還是沒用。她是活在陰暗中、被逼到懸崖邊上的徒步者, 希望渺茫, 本身也沒有可以再失去的, 孤注一擲也沒什麽大不了。

畢竟以往也不是品德多高尚的人,她亦不自詡良善,自認渣子一個,就是那麽狹隘且不可一世,哪怕落魄至此也是純正的垃圾,心理陰暗又易妒善變,改不了臭毛病。

夜色是朦朧的昏沉,在這一隅輕微翻騰,攪弄著不平穩的心緒。

兩人久久挨一處,匿在黑暗當中。

透過濃郁的昏黑,南迦看不見紀岑安,但能感覺到這人的眸光是盯著自己的,亦能清晰感受到腰間的力氣,還有紀岑安近在咫尺的臉。

南迦比紀岑安矮些,一七二左右,但穿上高跟鞋就是差不多的,這麽近距離面對面朝著對方,稍稍動一下,往前湊一丟丟,瞬間就能碰到那兩片濕潤柔軟。身後冷硬堅固的墻壁讓南迦有些不適,跟前的路又被這位截斷了,她避無可避,哪兒也去不了。

終是地方有限制,在外面不比在別墅或別的能獨處的哪間出租屋裏,看出對方是破罐子破摔了,南迦還是沒怎麽樣,不與這個有病的較真。

總不能在這裏折騰,不顧後果。

身前的壓迫讓南迦不大好受,像被無形的捆綁束縛,越纏越牢固,勒得近乎窒息。下意識的,南迦不想對上這樣的紀岑安,不免躲了躲,偏頭不正面朝向這人。

也不是退縮或厭惡,說不出究竟是哪種念想,總之先一步別開了臉。

雙方都是倔脾氣,挺軸。

各自在較勁,不下台。

不過一會兒後,兩人都收住了。

門外有動靜,不合時宜地打斷了冷戰。響動是遠處傳來的,不在附近,可由於山莊地方空曠,聲音便傳到了這兒。

勉強清明了些,雙雙從方才爭端中回神。

紀岑安放手,直直立在原地。

南迦尚能保持平靜,趁此再推她一把,硬是把人甩開。

倒也不耍狠了,紀岑安收斂了些,也沒怎麽。

“讓一邊去。”南迦冷淡說,調子沒有太大的起伏。

聽不出情緒波動,不是討厭,可亦不接受。

紀岑安沒動作,不讓。

南迦很是生硬:“別擋著道。”

紀岑安溺在漆黑的夜中,臉上的表情完全是模糊的,還是那個油鹽不進的樣子。

“沒擋你。”

或許是習慣了這人的威脅,不是頭一次經歷了,南迦竟也能把控回來,不至於太窩火。

“離我遠些。”南迦說,停頓兩秒,強行扯到正事上,不再揪著眼下的摩擦,幹巴巴告誡某人,“蔣秘書會領孫銘天到這兒,應該快了。”

紀岑安反應不大,不是很在意。

應該說,沒過於擔憂。

“把燈打開。”南迦說,抽出手,有些冷淡。

紀岑安默然須臾,不久還是照辦。

“嗯。”

柔和的亮光溢出,點明視線。

方才掙動間,南迦的一只高跟鞋不知何時掉了,落在那裏。

紀岑安手腳挺快,摁完開關,又撿起鞋子,蹲下去幫南迦穿。

南迦不大願意,避開了。

“放下,我自己來。”

這人聽而不聞,出了什麽問題似的無動於衷,伸長手就攥住南迦的腳踝,抓握在掌心裏,不讓縮開。

非要為其把鞋子穿回去,親自幫南迦。

挺能伏低做小,仿佛剛剛口出要挾的那人不是她,似乎無事發生。

力道依舊比較重,不給南迦掙脫的機會。

不自在的,南迦輕顫了下,徑直往後收了收腿。

然而氣力不敵對方,抗拒不了。

南迦的腳踝下方是微紅的,穿了快一天的高跟鞋,需要走來走去應付賓客,走太多了磨損所致。

好在沒破皮,不算受傷。

紀岑安低眼,視線自上面掠過,為之穿鞋子時,指腹在其腳踝上摸了摸,挨上去磨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