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發而不可收拾的難堪以分開告終, 各自退讓,不歡而散,所有的一切戛然而止。

少頃, 二樓的房間門打開, 清瘦的身影由裏面慢慢出來, 往樓下走, 到一樓客廳裏另尋休息的地方。

紀岑安到沙發上坐著, 不講究地待在下面。

夏夜裏不冷, 躺沙發上將就也能舒適過一晚。

紀岑安留下了, 不滾,哪兒都不去。

沒有能去的住所,亦沒那個心。

這位甚至都不生氣,挨了打, 可無所謂, 記吃不記教訓,已然料到了後果, 知道會是這個待遇,做了就認,鎮定自若地受著。

南迦就那個性子,這次還算溫和的了, 要是擱前幾年,今晚她倆估計又要崩,不會如此輕易就收場。

自知理虧, 紀岑安不給自己找借口,擺得正心態, 還算認得清對錯, 不至於太惡劣。

別墅裏清凈, 從這時起到天亮為止,再未有其余動靜。

——這邊還住著不少白日裏的幫傭,那麽大的房子,不僅是她們在,但許是夜太深了,大家睡著了聽不見,許是別的緣由,這會兒竟沒誰出來看看,亦無人來安置紀岑安。

二樓上死寂,黑乎乎一片。

紀岑安側倚身子,眸光向遠處延伸,融進濃郁的昏沉中,很久以後,再望著樓梯口的方向,思緒有些不清明。

後半晚上悠長,較為難過。

樓下輾轉反側,一個人待著也窸窸窣窣的;樓上不得安寧,余力經久不散,反復翻湧折騰,心思被擾亂了,沒法兒淡定歇息。

歸根到底,這才是原本該有的情形,揭開表層的皮肉,剩下的才是真實。

她們有著那樣的過去,勉強襯得上是一對,一度糾葛不斷,是非愛恨交錯,共同經歷了那麽多日日夜夜,對另一個人熟悉到閉眼都能認出對方,再相遇怎麽可能心如止水地面對,往昔不會煙消雲散,介懷是必定的,做不到坦蕩放開。

南迦怨紀岑安,也恨她,不接受當前。

紀岑安亦沒差多少,死性不改,骨子裏就沒變過。

無論在外人面前她們是哪個樣,都不重要,私下裏的面目才是真的,是本質。

嘴角似乎還留有南迦的溫度,紀岑安抿唇,靈巧的舌尖抵住臉一側,輕輕碰了碰。

今晚這一出跟以前挺像,如出一轍。

只是那時不是南迦先挑毛病,而是紀岑安成心找茬,揪著一些有的沒的不放,非得找存在感逼南迦。大部分時候都是因為南家的安排和徐行簡,偶爾也是別的方面,比如紀岑安突然興致沖沖要去哪個地方,希望南迦推掉工作陪自己,但南迦不願意,於是就會發生爭執。

在這以後,她們會冷戰,又或是做點什麽來挽回。

紀岑安是十足的混賬,向來不吃半點虧,有時會惹得南迦眼紅,讓其求饒。

南迦也會“打”她,但沒這麽狠。

一般是不打臉的,那太傷自尊,大多拍背或擰她的腰,嗔怪輕斥。若非氣急了,不然多數時間還是好的,很快就能翻篇。

這回更嚴重些,但還是紀岑安的不對。

不該那樣,理智上不應當。

思忖了會兒,紀岑安卻不怎麽糾結這個,怔怔出神。

後面不曉得何時才睡著,她沒多大感覺,腦子裏靜不下來,一直有一股捉摸不定的念想在亂竄,忽這忽那的,直至意識朦朧了,整個人便就沉了進去。

估計是睡前這档子麻煩導致的,紀岑安天亮時分又做夢了,見到了一些雜七雜八的人和事。

她見到了紀家那幾個,大哥和父母他們,在遇到南迦前,她總是惹是生非,給家裏添亂,不務正業地瞎晃悠,搞出一堆棘手的問題。紀父也打她,上棍子使勁抽,打得她滿院子跑,讓跪著認錯。

她死犟,不認。

接著再招來紀父火氣沖天的一頓收拾,邊罵邊揍她,喋喋不休地訓斥。

當時母親和大哥也在,可他們並未上前制止,連假意攔著的動作都沒有,不動容地冷眼旁觀,好似那是極其正常的場景。

……

後來再挨揍,紀岑安就不跑了,挺直腰板隨便他們怎樣,打不死就是賺的。

嘴硬得要命,寧折不屈。

……

有了南迦的那兩年,紀父早都不打了,只吵架,不動手。

不願待在家裏,紀岑安就總往北苑鉆,隔三差五出現一次,改為給南迦添堵,換地方折騰。

南迦比紀父他們好些。紀岑安是這麽認為的,最起碼南迦不使自己煩,即便有摩擦,可還是差強人意。

紀岑安沒睡踏實,睜眼後腦袋都沉重了些,很不舒服。

早上是趙啟宏叫的她,盡職盡責將其喚醒。

趙啟宏來了有半個小時了,進門見紀岑安癱沙發上,一看就是在樓下過了一夜,他卻不問緣由,不關心紀岑安個自家老板間有什麽問題,一概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