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遭酒瓶子砸破腦門兒的弱雞是理工機械學院的大三生,徐行簡門下的本科徒弟,正兒八經的優秀學子。

平日裏文弱老實的得意門生竟出校與地痞無賴約架,還幹不過人家被整得一臉血,接到求助電話後,徐行簡他們迅速就放下手裏的事趕來了,生怕晚到一步。

通體純黑的保時捷卡宴線條流暢,遠看著日常又不張揚,停車的區域就在酒吧門口的平壩上,離紀岑安這邊只有一個斜對角的距離,十幾米遠,很近。

一行人應當是才從哪個重要場合上出來,徐行簡身著堂正的西裝,打扮得挺有風度,南迦也是一襲中v式墨綠絲質吊帶貼身長裙,長卷大波紋發型,頸間配有華貴的白鉆項鏈,上下一絲不苟,腰身纖細,復古雅致又不失成熟性感,很有風情萬種的女人味。

隨在後邊的還有一位宿管,管男生那棟樓的學校員工,專門叫過來處理現場的。

紀岑安始料未及,怔了怔,要躲開他們卻為時已晚。

她先前取了口罩隨意塞褲兜裏了,現在只戴了個店裏統一要求的鴨舌帽,身上穿的還是早晨那兩件,鞋子更是沒換。

一下車,徐行簡和宿管就急匆匆朝酒吧裏走,南迦卻不經意間稍偏頭就瞅見了這個方向,隔著距離,輕描淡寫將視線柔柔落下。

來不及重新遮掩,紀岑安別開臉,第一反應就是避開直面的接觸。

酒吧門口這一片燈光暗沉,可視度低,瞧見了不一定能看清。她不確定南迦是否認出了自己,不敢冒險做出太大的反應,僅僅狀似不經意地轉過去一些,表面處之坦然。

時機不對,越慌亂越容易暴露蹤跡,淡定靜觀其變反而是最優的解決法子。

已不是第一回 處理這樣的情況了,她之前也遇到過類似的岔子,不止一次差點被仇家逮住,但到最後總能靠著這麽做化險為夷。

平靜站著反而不會吸引注意力,可能對方只是隨便瞥一下子,本身也沒上心。

紀岑安握了握手,二指夾著煙,不露任何端倪地徑自假裝,沉靜且自然而然。

好似自己不過是中途出來解解悶的小人物,無足輕重,不值得關注。

南迦沒跟著徐行簡進去,和司機一起留在外面。

本就是陪同到此處一趟,不負責那個倒黴蛋學生,因為恰巧在場就順路讓司機捎徐行簡一程。

南迦沒能一下就瞧見不遠處紀岑安的正面,差了一點,長眼擡起,僅止捕捉到了個清瘦的背影。

酒吧外的光線不行,可見範圍有限,紀岑安站在了背光的墻角背影裏,從車子這裏望過去,其實入眼的只有一個鍍著模糊光暈的身形,別的就瞅不到了。

角度問題,晚上不比白天清晰。

要是換成早上或下午,即便是黃昏時刻,肯定也就現場認出來了。

可惜偏巧時機不對,沒能遇上。

從南迦的方向望著那一處,能瞧見的是身材修長的側影,大約能看出紀岑安是個綁著低馬尾的女人,她穿著酒吧服務生圍裙,胳膊過分勁瘦,脖子和側臉輪廓也因為長期的奔累而瘦削了許多,勞碌頹喪的形象也與記憶中的那位相差極大,唯止夾煙的手指依然白皙漂亮,好看如白玉。

可單單是那一點還不夠,整體的區別太大了,大到壓根無法將其和往日的那個人重疊,沒有絲毫的相似。

幾年前的紀岑安是何等的意氣風發,雖驕橫高傲,脾性令人生厭,但樣貌氣質方面還是遠超常人的。她那張五官立體的臉就很是能打,一雙上翹的桃花眼,高鼻M唇,冷艷大氣,微微又帶著點不刻意的厭世味兒,以前要是她出席哪個宴會或活動,那必定是全場最矚目的存在,誰都搶不走她的風頭。

眼前這個穿著廉價T恤的服務生和曾經的那位著實不能比,她腳上那雙洗到發白、面上都散線的雜牌鞋,若是讓十九歲的紀岑安來穿,那時的紀岑安是死都不會接受的。

一個當初連喝水都要挑剔品質,什麽都要好的、貴的,把享樂主義進行到了極致,吹毛求疵到養狗都能月費幾十萬的人,誰能想象到她有一天會是如此處境?

分明就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生,兩個不一樣的女人。

沒有半分類似,一點不同。

在南迦眼中,此刻的紀岑安看著和路邊那些滿身酒氣的醉鬼沒什麽兩樣,平庸無為,失敗,低到塵埃裏。

夜裏的風浮躁,摻雜著若有若無的夏日炎熱。

南迦靜靜守在那裏,沒馬上就轉開。幾縷被吹起的頭發絲亂了,卷到南迦白細精致的脖頸上貼合著,些許發尾動了動,不一會兒落入她胸口高低起伏的柔軟溝壑裏,沒進其中往下延伸。

這大半夜的,突然來了位如此明媚有韻味的女人,一看就不一般,非同小可,旁邊又有保鏢司機侯著,南迦的出現還是非常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