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傅家這次舉辦婚禮的私人莊園非常大。

所以即便今天來的賓客很多, 但想找個安靜的地方說話還是很輕松的，戚郁溪沒有選擇在休息室，而是尋了個地方寬闊的小花園。

周圍寬闊得絕對不會出現有人路過‘撞聽’的那種。

兩人坐下, 傭人擺上茶點。

戚郁溪倒了一杯茶，推到段燁面前, 露出無法琢磨情緒的禮貌微笑, “段叔叔，潤潤嗓子，我們慢慢聊？”

戚郁溪如此平和禮貌的態度，讓段燁有些意外。

對自己做的事情, 他多少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當初是他先放棄了和樂安的感情, 拋棄了樂安, 對不起樂安, 樂安恨他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而作為樂安的兒子, 戚郁溪不說跟他爸爸一樣恨他恨得要死, 但正常來說，肯定對他這個拋棄了他爸爸的人，不會有什麽好臉色。

卻不想，戚郁溪竟然這麽平和？

不, 也不是平和, 而是一種漠然, 全然對待陌生人的社交禮貌。

這樣的態度，比被生氣怒罵還要來得讓人難受，因為這代表著, 他在樂安心裏恐怕已經再無一絲一毫的痕跡, 所以樂安的兒子, 也能如此平和面對他。

想到這種可能，段燁的心就如同被什麽重物來回碾壓，痛得難以呼吸。

只是，他仍舊還有些奢望，奢望是他想錯了……

段燁強忍難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嘗不出茶水中的回味甘甜，只能感覺到無盡苦澀。

他深吸氣，好半天才澀啞開口，“你爸爸他，這些年還好嗎？”

戚郁溪笑了笑沒有回答，而是反問，“叔叔覺得呢？”

段燁想起剛剛看到戚樂安的樣子，心口仿佛再次被插了一刀，覺得自己問的根本就是廢話。

樂安活得很好，比當初跟他在一起時還要好。

十幾年過去了，對方一點都沒有老，依舊是那麽漂亮俊美，甚至褪去了少年時期因為家庭變故帶來的脆弱，擁有了經歷帶來的成熟理性，變得更加耀眼，讓人覺得歲月似乎對他格外偏愛。

還有那眉宇間的自信，渾身輕松的氣息，一切的一切，都證明對方這些年過得多麽幸福快樂，早已將曾經的事情放下。

段燁突然忍不住紅了眼睛，“是我對不起他……”

“既然叔叔明白，今天為什麽還要來呢？”戚郁溪歪著頭，似乎很不解，“因為不甘心？因為後悔？還是兩者皆有？”

明明只是很平淡、很普通的語氣和用詞，但卻好像這世界上最鋒利的尖刀，插在人心上，讓人痛不欲生，卻又死不了。

段燁看向戚郁溪，滿嘴苦澀，“你是在幫你爸爸報復我嗎？”

“報復？段叔叔似乎很看得起自己？”

戚郁溪笑了笑，輕輕的聲音好似惡魔的低吟，“如果不是回國發展，我都不知道我爸爸的過去，竟然還有一個叔叔您的存在，真的很是意外。”

段燁臉上毫無血色，不知道他的存在，也就是說分手之後，樂安竟對他連一絲恨的情緒都沒有生出來過。

沒有愛，也沒有恨，那就是徹徹底底的當做陌生人。

戚郁溪看著對方好事受了什麽天大打擊般，再次微笑，“段叔叔莫不是覺得，我爸爸一直恨著您？那您可真是想太多了……”

段燁臉色越發泛白。

戚郁溪吃了口小蛋糕，才繼續道，

“段叔叔，我爸爸不恨你，從來都沒有恨過你，即便當初是你先選擇放棄他，讓他成為了被人嘲笑的被拋棄者，他也從來沒有恨過你，怪過你，因為他覺得沒有必要。”

“當初的事情說不上到底誰對誰錯，每個人都有很多牽掛，叔叔您有您的苦衷，家人和愛人之間無論選擇哪一個，總是會辜負一方，叔叔最終選擇了對家人服軟，我爸爸他能夠理解，所以他不怪您，他接受了被放棄的事實。”

“因為我爸爸知道，現實總是這樣充滿了無奈，但同樣的，他也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我爸爸曾經愛過叔叔您，可這世界上，並沒有那麽多一直等待停留的感情……”

戚郁溪看向段燁，微笑，“所以，既然叔叔您已經選擇了放棄我爸爸，那就請您不要再要求我爸爸還在原地等您好麽，這不公平。”

“我沒有想他等我，我只是……放不下他，我想見他。”

段燁聲音顫抖，他知道自己不該奢望樂安會等他，可他真的很不甘心，後悔腐蝕著他的內心和靈魂，十幾年來每天晚上都輾轉難眠。

“所以呢？然後呢？跟我爸爸見過面，又怎麽樣呢……”

戚郁溪臉上笑容消失，冰冷得就像冬月寒霜。

“段叔叔您放不下，後悔了，想見我爸爸，他就必須要見你嗎？叔叔是不是覺得這麽多年您一直惦記他，將在他放在心裏感情不曾改變，您很愛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