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我第一次見到他,是顏晟為了歡迎我,去學校接顏司卓,我們一起吃了飯。顏司卓誤會我是顏晟在外面和其他女人的私生子,當時就拿酒杯要砸我。還好,被顏晟攔了下來。”

“學校生活正式開始,顏晟問我要不要和顏司卓每晚回家住。因為自己忙於工作,經常沒時間陪他。我無所謂,但顏司卓不願意,所以,我選擇了住校。”

“那是我第一次來北京,話都說不利索,顏司卓比我好不到哪兒去,他也才來一年多。因此,我們遭到了歧視,甚至霸淩。”

“那時候我們比同年級其他人看起來都要瘦小,真正發育可以說是在初中了。小學裏,小霸王很多,脾氣暴躁,還有一堆跟班兒,稍微讓他看不順眼,就會想各種辦法整你。”

“顏司卓你也知道,同樣是暴脾氣,而且自尊心強,驕傲,對於他看不慣的人,是不會忍讓的。”

“我常常看見他帶著淤青走進教室,書包被腳印染得不像樣,最嚴重的一次,是大冬天,他被人堵在洗手間,潑了滿身的水,羽絨服貼在身上,回去就發了一周的高燒。”

“小孩兒抵抗力差,顏晟也心疼,這都還好。可這事兒不知怎的傳到了Ade耳朵裏,也就是那時候開始,她找了人專門保護顏司卓。”

“最重要的是,她把這一切怪在我的頭上,質問我為什麽沒有保護好他,為什麽看著他受傷卻無動於衷,問我是不是故意為之。”

“這真的很可笑,顏司卓受罪對我有什麽好處,他一生病脾氣就更差,一差就只能把火氣撒在我頭上,畢竟家裏常常只有我們倆。”

“可是Ade完全沒這麽想。她警告我,從此不能再讓顏司卓發生這種事。她的人不能跟去學校,那就只能我,凡事都擋在顏司卓前面,我死了都沒關系,但顏司卓一根頭發都不能丟。”

“我那時什麽事都不懂,電話裏哭著說我要回美國,Ade很直白地告訴我,如果我回去,她就讓我爸媽失業,讓我家吃官司。”

“我被嚇住了。她又連忙裝腔作勢地寬慰我,說只要我替她照顧好顏司卓,她會把我當她的親生孩子來疼愛。”

“我也沒管那麽多。那天以後,顏司卓重新回了學校,我勸他收斂一些,好好讀書,但這位少爺根本聽不進去。”

“他很多次告訴我,說我是他們家撿來的,說我和他一樣,完全是靠Ade在養,教訓我別自己擡高了身價,永遠別忘了自己是誰。”

“很驚訝吧,這就是你最愛的人,十一歲時候說出的話。”

“之後的兩年,我不記得替顏司卓扛了多少次拳頭,他惹了事,他和別人紅了臉,我必須擋在他前面,要麽不作聲地挨打,要麽放下自尊,道不知為何的歉。”

“初中以後,我們都長高了很多,身體也強大起來,不存在受欺負之說。有一天,他突然跟我道歉,說自己小時候過於任性,對我不夠友善,希望我能諒解。我能說什麽,我能選擇不原諒嗎。”

“某一天,我突然想明白了,他對我態度軟化的原因。因為那時候的我,各方面都比不上他,家世,成績,討人喜歡的程度。人對於遠遠低於自己的,通常是不屑,還有一種,便是虛偽的善意,一面在你跟前裝好人,一面嗤之以鼻,從不正眼相待。因為他清楚,你比不過他,他又何必跟你有過多的計較呢。”

“這個發現,源於初二的期中考。我考下了年級第一,頂替了他的位置。”

“之後的整整半個月,他沒理過我。重新同我說話,是因為他拿了市裏英語大賽的一等獎,他的自尊心重新獲得滿足。”

“我對他的真正厭惡,甚至痛恨,來自於中考前夕的優錄選拔。”

“那次考試至關重要,如果能被人人眼紅的高中提前錄取,意味著不必參加中考,暑假比別人多一個月,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

“當時,我們班只有一個名額。考試結果出來,我比他總分高兩分。”

“我很高興,我終於覺得自己不再只是他的陪襯,原來我可以比他更優秀,我可以超過他。”

“可是優錄的名單裏,是他的名字。我那一刻完全懵了,看著公告欄,我仿佛能感受到背後指指點點的異樣的目光。我不甘心,去找了老師,他告訴我,有人舉報我作弊,所以學校取消了我的資格。”

“這件事,不是顏司卓做的,是Ade。她聽說顏司卓輸給了我,私下給學校塞了紅包,不顧我的臉面和信譽,再一次把我打擊得懷疑人生。”

“這些顏司卓通通不知道,他就是被他媽保護起來的花瓶,他嬌縱妄為且盲目,和那個女人一樣,覺得只要自己過的好就行,別人的生命不重要,別人的未來,就不能叫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