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顏司卓低著頭，渾身被雨水刷得不成樣子，耳邊，嘴唇，眼睛，全部充斥著水聲，令他神經越發遲緩，有種腦袋被淋僵了的感覺。

恍惚間，雨好像小了很多。慢慢地，雨好像停了。嘈嘈切切的雨聲被隔絕在什麽東西之外。

顏司卓目光滯重，艱難地擡起眼皮，看見頭頂上方出現了一把傘。

王晉站在他的面前，替他舉著傘，擰眉望著他。

顏司卓抹了把臉，卻也只是把手上的水重新糊在了眼睛裏，更加看不清了。

可是他看見王晉復雜的臉色，看到他嚅了半天一個字都說不出口的嘴唇，看到那雙熟悉的眼睛裏流露出的不解和驚訝。這一切，他看的清清楚楚。

顏司卓鼻子一酸，眼圈兒瞬間通紅，眼角流淌下越來越多的水，也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他兩只手緊緊地掩著面，一遍又一遍抹著臉，喉結抽動得越來越急。

王晉猶豫了很久，才頂著青白的臉色憋出一句話，“你真的在這裏。。”

“你還來幹什麽，”顏司卓直接打斷他的話，聲音沙啞，頭卻擡不起來。

“。。。”王晉也不願看他這樣，“我跟你說了我有工作。。而且我。。沒答應。。”

“對，你沒答應，”顏司卓低聲道，“我一廂情願，我活該，你走吧。”

“。。。”王晉發愁地嘆了口氣，伸手想把他扶起來，“我送你回去。。”

話沒說完，顏司卓突然發狠地甩開他的手，整個人猛地站了起來。王晉趕緊把雨傘舉高，生怕頂著他的頭，

“回去個屁誰要跟你回去！”顏司卓眼角猩紅，死死地瞪著王晉，只是沒有那種瘆人的恐怖，反而是絕望的傾訴，

“我在這裏等了你一晚上！整整他媽六個小時！”顏司卓吼道，“你連一句道歉都沒有嗎！一聲對不起都不願跟我說是嗎！”

王晉還是被他嚇得身體往後縮了縮，不過也是出於愧疚。

他垂下眼皮，小聲道，“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麽用你當老子稀罕！”

“………”王晉又想了想，“你怎麽。。不提前給我打個電話。。”

“不是你說工作時候不想有人打擾！”顏司卓委屈道，聲音都叫的快撕裂了。他現在只想把所有的不滿都用這種方式，給王晉留下深刻的印象。因為他，從來不會為自己記住什麽事。

“而且我手機壞了！”顏司卓像個失寵的小孩兒，“被水泡壞了。。”

“………”王晉懊喪道，“難怪我給你打這麽多通都不行。。你怎麽不找個麥當勞之類坐著，或者咖啡館。”

“怎麽這麽傻啊你。”

“我手機壞了，怕你找不到我，而且麥當勞離這邊不近，”顏司卓埋怨地瞪著他，

“而且我就是想讓你看看，我對你可以有多上心，而你。。你。。你就是他媽沒有良心！”

“好好好我錯了，”王晉放軟聲音，想碰他，又被他瞪得不敢碰，“那咱們。。現在回去？”

顏司卓不知又被觸到了那個點，“我等了你這麽久你現在讓我回去！？”

“不然呢，”王晉疑惑道，“咱倆擱這兒淋一晚上？”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為什麽叫你來。”顏司卓咬牙切齒。

王晉很誠實，“不知道。”

“………”顏司卓扯著嗓子，“約會啊！”

“………………”

“約。。約會？”王晉記得他上一次聽到這個詞還是在初中時候。

“還不趕緊走！”顏司卓叫道，“敢回家你試試！”然後自己卯著股勁兒重新沖進雨裏。

“………哎，打傘你。。”王晉還有點懵，可是看著顏司卓那濕漉漉的樣子就不太安心，趕緊追了過去。

“你打著傘。”

“你自己打我他媽不想和你打一把傘！”

“………你會感冒。。”

“感冒你又不擔心關你屁事！”

“………”王晉手一低，“你不打那我也不打了。”

“你給我打好了淋雨了我就收拾你！”

“………”

顏司卓繞到西臨花園後面，那裏有一排較陳舊的公寓，不過打掃得很幹凈。

王晉跟著他躲進了一座單元樓，顏司卓跺了跺腳，聲控燈一亮。

“商業街那邊今晚都停電了，”顏司卓打了個噴嚏，“只有這邊還是好的。”

王晉把雨傘靠在大門上，看了眼顏司卓，然後脫下了自己的外套。

“你幹什麽，”顏司卓說，“剛淋雨脫什麽衣服。”

“我裏面沒怎麽濕，”王晉動作麻利，“你不行，穿我的吧。”

顏司卓鎖起眉頭，拽住他的胳膊，強行幫他重新套好衣服，“你的我穿小了。”

“那你。。”王晉說，“總不能這麽一直濕著，明天肯定生病。”

“這不正合你意嗎，”顏司卓甩了甩頭發上的水，又把衣角擰成一條往外滌水，“我生病了，就不會去騷擾你了，你可以盡情地愉快地和這夥伴那夥伴談生意，多好啊，是不是王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