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書塞在衣服和箱子的縫隙中,只露出書脊,卻吸引陸谷一直看過去。他想起陸文買了新書後,仔細研讀之前都是要先看一遍的,好像是要先認認裏邊的字。

可陸文那時已經上過學堂,會念好多字了,他只認識兩個,別的字連看都看不懂,就沒法兒這樣做。

他先把幹凈被子在床上放好,過來要合箱子時,他猶豫了好一會兒,能念書的喜悅讓他沒忍住伸出手。

指腹觸碰到硬硬的書脊,陸谷心裏又是好奇又是忐忑,頗有些按捺不住想翻開看看的心。

手指捏住書脊,只要用力就能把書本抽出來,可到最後,陸谷還是膽怯了。

書是他完全不懂的東西,又金貴,要是碰壞就不好了。

和鄉下不少人一樣,陸谷離“學問”這兩個字雖然十分遙遠,但心中敬重又羨慕,就不敢亂動。

再說沈玄青給他錢也給他買吃的,那些吃的用的他能去動,可書這麽稀罕的東西和別的不一樣,沈玄青沒說讓他看,他哪敢擅自去碰。

箱子又合上了。

傍晚沈玄青帶著大狗回來,他今天原是想抓只雜毛笨狐狸,好多湊幾張狐皮做被子,但不小心失手沒抓到,不止這樣,追上去時太著急,被旁邊樹木戳出來一截的硬木枝掛破了衣袖。

深山裏能把自己吃得油光水滑的狐狸自然都精些,不好去抓,至於前面花費大力氣抓到的那些,一個是他運氣好,況且今年天好物美,狐狸比往年多一些,另一個是他尋蹤辨跡的本事比之前老練些,甚至運氣好到打了兩只很少見的銀狐。

但好運氣不是回回都有的,就算打了一輩子獵的老楊頭一不留神分心了,也會有失手的時候。

他一回來陸谷就瞧見左臂衣袖缺了一截,連忙問道:“怎麽了?”

別說在山裏打獵了,就是陸谷平常幹活也會受點小傷,手上蹭破點皮或是劃出細小的口子是常有的事,但大多都是小傷,無需大驚小怪。

沈玄青衣袖直接破成這樣還是少見的,之前頂多是衣袖褲管撕破一點,捏住破口拿針縫一縫就好。

“掛破了,走路破布耷拉下來太累贅,我就給扯了。”沈玄青卸了竹筐,從裏面拿出撕下來的那片衣袖。

見陸谷還在看他胳膊,他笑著說道:“沒受傷,只是衣裳破了。”

陸谷接過那片衣袖,聞言點點頭,又擡頭去看沈玄青左邊眉毛,眉毛上頭有一道劃出來的紅痕,雖然沒流血,可痕跡十分明顯。

“你眼睛上面。”他小聲說道,手指還在空中指了指。

“林子裏雜枝多,不小心劃了下,不礙事。”沈玄青笑著說。

他眼睛上邊被劃之後用手摸了,連血都沒流,壓根兒就沒放在心上,常在山林中奔走,受點小傷不可避免。

竹筐裏有一只野兔和兩只被咬死的肥竹鼠,今天捉到的竹鼠還都挺兇的,牙齒鋒利,不過大灰它們捕獵慣了,並不懼怕。

今天沈玄青回來得早,陸谷才切了菜和帶上來的豆幹,米湯和饅頭倒是在鍋裏已經好了。

他在廚房忙碌,沈玄青洗完手也進來了,見案板上放了一盤熱饅頭,就上手拿了個吃。白面饅頭吃起來就是不一樣,比雜面的精細多了。

拌豆幹淋的熱油是用花椒炸過的椒麻油,吃起來更香,秋菜和菌子一炒,還放了蒜片,菜是清淡了些,但有油又有鹽,味道是很不錯的。

他們幾乎頓頓都吃油炒的菜,比村裏不少人家都吃得好了。

吃飽喝足後太陽還沒落山,陸谷收拾完廚房想起沈玄青脫下來的外裳要補補,趁這會兒天還亮著早些補好才是。

他進房拿針線籃子,覺得天越來越冷了,沈玄青就算在外面跑也得穿厚些,就打開裝被子的大箱子想把壓在下面的厚衣裳和冬衣拿出來,早起和傍晚冷,多穿件厚的暖和,到晌午跑熱了一脫也不費事。

三床被子都在外面,是以一開箱子就能看見裏面的衣裳,還有那本書。

陸谷再次頓住了,能認字看書的喜悅和期待讓他沒忍住,忐忑又希冀,小心翼翼把書抽了出來。

沈玄青不在的時候他不敢亂動,但沈玄青這會兒回來了,他想去問問,是不是今天能教他認一兩個字,哪怕只認書面兒上這三個字的第一個呢,一個就好,也是他念書的開端了。

相處這麽久,沈玄青對他好他知道,就不再像以前那樣過分謹慎微小。

書拿在了手裏,陸谷突然想起不問自取是為偷這句話,可他又一想,這會兒沈玄青在呢,他沒有背著人家偷翻,等問過後再翻書也不遲。

就像之前買湯婆子一樣,能夠看書識字是他十分期待的,有些按捺不住。

而這時,拾掇了後院又洗完手的沈玄青朝房裏來了,陸谷聽到他跨進堂屋的腳步聲,心裏是說不上來的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