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墳前余燼被風吹得動了動,陸谷眼淚洶湧而出,無聲哭泣。

沈玄青身上沒帕子,捏著衣袖角湊上前幫他擦臉上淚水,高大的漢子平時粗糙慣了,哪做過哄人這般細致的活計,看起來有些無措。

眼淚一直在流擦不幹,沈玄青著急,末了實在沒辦法,僵硬笨拙地將陸谷抱緊了。

臉被按在結實寬闊的胸膛,對陸谷來說是不陌生的,夜裏睡覺時沈玄青常抱他,可白天從未有過,畢竟大白天的。

臉上淚水都被蹭在了沈玄青衣服上,他察覺到後就慢慢止住了流淚,若是弄臟就不好了。

待回過神後,陸谷覺得難為情,哭成這樣也不知道沈玄青會不會嫌棄他罵他。

這個念頭一出來,就被他自己在心內否決了,沈玄青要是嫌棄他的話,又怎麽會抱著他,一句斥責謾罵的話都沒有。

擁抱這種事對陸谷來說固然是窘迫無措的,可以說除了沈玄青以外,沒人這麽抱過他。

高大的漢子身上是他熟悉的味道,野澡珠的淡淡氣息溫熱,摻雜在健壯雄渾的男子氣概當中,那味道是說不上來的可靠和令人心安。

陸谷羞窘不敢亂動,有心想往後退一退,但沈玄青抱著他。

內心深處的無依無靠在這一刻尋找到了能夠安定的地方,他指尖微抖,卻還是沒忍住,大膽地攥住了沈玄青腰側的一點布料,緊緊攥著,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氣,但始終不敢攥多。

陸谷在懷裏沒怎麽動,但沈玄青能感覺到他不再哭了,於是極輕地嘆了口氣,抱著抱著,方才的僵硬笨拙也沒了,這是他的夫郎,此時又沒外人看著,抱一下又如何。

等發覺耽誤的久了,沈玄青才緩緩松開胳膊。

陸谷低頭用袖子擦臉上的水跡余痕,沈玄青背起竹筐,兩人這才往回走。

情緒緩過來後,陸谷眼眶還紅著,走了約有一半的路,擡眼去瞧沈玄青臉色,誰知一下就被抓了個正著,撞進那雙星眸之中。

他有點慌亂,可沒等移開視線就看到沈玄青無奈笑了下,說道:“你無需怕我,往後無論想做什麽,開口就是了,我又不是旁人,總歸是不會拘著你的。”

低沉沉的嗓音是說不出的好聽,陸谷輕吸了吸鼻子,聽完這些眼眶又有點酸,但他沒哭,只重重點頭,鼻音濃重“嗯”了一聲。

走著走著,陸谷想著他到沈家後發生的一切,還有沈玄青方才的話,心裏難免酸酸澀澀的,而這一酸澀,讓他又想去攥沈玄青衣裳了,自己卻不知是為何。

清溪村還沒到,秋收過了,路上行人也少,沈玄青就在他身旁,陸谷實在沒忍住,悄悄擡起手攥住沈玄青衣擺一點布料。

攥住後他自己又實在太慌,眼見遠處來個人就嚇得趕緊松手了。

待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做了什麽,竟如此唐突出格,陸谷低著頭都不敢擡起來,生怕被恥笑沒規沒矩。

被自己夫郎扭扭捏捏拽住衣角,哪怕只有一瞬,沈玄青愣一下後,笑得比成親時都燦爛。

好在他知道陸谷臉皮實在太薄,多看一眼都能嚇得不知所措,就沒言語,只有臉上笑意未消。

回到村子後,連清溪村熟悉的同齡漢子見他這樣都有些驚愕,不知道的人還心想他這是碰到了什麽天大的好事,是不是發財了。

——

該忙的事都忙完了,第二天陸谷跟沈玄青收拾收拾,再次上了山。

走的時候是半早上,一出門往北邊山坡上走,沈家北邊泥墻外的柿子樹掛著紅彤彤的柿子,有些已軟了,透紅的顏色一眼就能區別出來。

衛蘭香看見就說道:“柿子熟了,給你倆帶上些。”

“娘,山上有,不用。”沈玄青沒去摘,山裏的野柿子也開始熟了,吃起來味道差不了多少,都是甜絲絲的柿果,何必費勁把山下的拉到山上。

陸谷跟著沈玄青在山裏這麽久,知道哪裏有山柿子摘,自然也不貪這一口。

既如此,衛蘭香就不再說什麽,在屋外停下,看著他倆上了山。

板車上帶著些東西,籠子裏是陸谷的雞鴨,大灰跟細犬在前頭探路,在樹幹樹根處不斷嗅聞,時而擡起後腿撒尿做標識。

陸谷背了個竹筐,裏頭是狗崽,時不時叫兩聲,板車顛簸,時而上坡下坡,怕它放在車上動來動去扒不住,這麽小的狗崽子腿短也趕不了多少山路,還是背著省心。

等兩人走著歇著到了山上後,又是做飯又是卸車喂雞鴨,跟以往上來沒什麽不同。

鍋裏添了水架上籠屜,放了幾個饅頭就要熱,陸谷剛生了火,沈玄青從外邊進來,他蹲在灶前下意識擡頭看過去。

沈玄青微頓之後,說道:“我來燒鍋,你切菜去。”

他神色比陸谷自然多了,以前也不是沒幫過陸谷燒火,但經過昨天,兩人之間到底有些不一樣了,連陸谷都覺察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