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沈玄青在院裏用涼水洗了把臉,人就徹底清醒過來,等他從後院牽了狗,陸谷已經從廚房拿了衛蘭香備好的布袋,裏頭裝的是昨天烙好的餅。

“二青,你把餅帶上。”衛蘭香躺在床上,聽見外邊的動靜隔著窗戶喊。

“知道了娘。”沈玄青答應著,背好柴刀和麻繩後,接過布袋和陸谷往門口走,說道:“我出去你把院門關好就回房睡。”

以前他走之後都是沈堯青過會兒來關門,今天有陸谷就不一樣了。

村裏太過安靜,是以他倆說話屋裏頭的人都能聽見,衛蘭香聽見陸谷送兒子到了門口,對新夫郎越發滿意,小兩口就該這樣。沈堯青見不用自己出去關院門,翻個身繼續睡了。

木門吱呀作響,陸谷站在門口,灰蒙蒙的天空下,高大健壯的漢子牽著三條狗回過頭,見陸谷呆愣愣的,他開口:“行了,快進去。”

陸谷這才照著他的話關上了院門,許是起得太早,沈玄青低沉平穩的嗓音叫他生出種陌生感,卻並不懼怕,就像他摔碎了雞蛋,沈玄青幫他瞞著沒告訴別人。

這個他最害怕的男人是好人。

陸谷再次意識到這點,隱約能聽見後院雞的咕咕聲,公雞還沒打鳴,離天亮還早,他回房躺下了。

——

一縷青煙裊裊,陸谷在廚房裏燒水添柴,今天有烙的厚餅吃無需蒸熱,他坐在鍋灶前的小凳子上邊吃邊添柴。

沈家人晨起是要喝碗熱水的,他們這兒的大夫常說喝生水傷人,所以即便這半鍋水過會兒就涼了,但畢竟是燒過的水,就於身體無礙,如今又是夏天,放涼後喝著更痛快。

小半個厚餅下肚後水也開了,他用長勺將木鍋蓋推到灶台邊角上,不然一個不小心,冒出來的白汽是會燙到手和胳膊的,他以前吃過虧,自然知道厲害。

紀秋月灑掃了院子進來,見案板上放著幾碗熱水,陸谷還在舀最後一碗,就拿了慣常盛開水的木盆來,平時燒多了水沒地放,就用這個盛著,誰想喝水了自己拿碗舀就成。

她往鍋底又坐了水,問陸谷:“泥鰍會殺不?”

在陸家的時候,吃的東西陸谷都不敢多碰幾下,杜荷花看他看得緊,連去換豆腐,帶回去稍微碎一點都得打罵他,明明豆腐渣就在籃子裏,杜荷花還說他沒皮沒臉竟敢偷吃。

殺魚殺雞時陸谷更是被打發得遠遠的,等陸家人吃完後他才能回來。

他餓了自己胡亂去找吃的,找到什麽吃什麽,泥鰍也是吃過的,但因為沒有刀也沒有鍋具,只能自己費半天力氣用火石擦火,再用樹枝穿了挖來的泥鰍整個架在火上烤,壓根就沒殺過。

但來了沈家,總不能說自己什麽都不會,這不成了吃白食的,陸谷猶豫著,看向紀秋月小聲說:“我去試試。”

紀秋月一看就知道他不會,也沒硬逼著,說道:“我教你就成,泥鰍沒鱗好殺,肚子刨開掏幹凈裏頭的東西就成。”

兩人蹲在廚房外邊一個教一個學,沈雁一看要燉泥鰍了也過來湊熱鬧,紀秋月就抓了她這個壯丁,說:“等下你把掏出來的東西拿去喂鴨。”

陸谷不笨,甚至是聰明的,尤其在動手的時候,他看了一遍,從盆裏抓個泥鰍,接過紀秋月手裏的剪刀學得有模有樣,頭一次殺還能看出手生,到了後邊幾條他明顯熟練起來。

“煎了藥你拿這個罐放在藥爐上燉泥鰍。”紀秋月拿了個黑罐出來,又說道:“你坐外邊看著火就行,其他不用你忙。”

陸谷連忙點頭應下,這幾天每天都有肉吃,夜裏也睡得好,他無論氣色還是精神頭都比之前好。

小雜魚太小,養了兩天吐泥沙,連開膛都不用,刮去身上細鱗就成,他把太長的泥鰍用剪子剪成兩半,和小雜魚一起放進了陶罐。

沈雁從院墻根那一溜菜地挖了塊姜出來,好給泥鰍小魚去去寒腥,農戶這些蔥姜蒜都是自己種,省得還要花錢買。

她到廚房切了幾片姜,出來還順手給陸谷從鍋灶底下抽了根燃燒的木柴點爐子。

陸谷接過木柴,幾點火星掉在他鞋子上,他連忙用空閑的左手撣走了。

沈雁見他腳上還是成婚時的紅繡鞋,順嘴就問道:“陸谷哥哥,你怎麽還穿這個。”

紅鞋在成親後除了三朝回門那天要穿,過後就要收起來的,按理來說這雙婚鞋要在過年時走親戚再穿,好顯示新夫郎的身份。

陸谷不是不知道這個規矩,可他沒有別的鞋子,總不能打赤腳。

說完她也想起陸谷陪嫁過來的箱子裏就兩身夏天衣服,一雙鞋都沒有,根本沒法換,於是懊惱道:“你看我,竟忘了這個,你等著,我問問娘。”

聞言陸谷一驚,想攔著她別去問,他哪敢問沈家要東西。

沈雁聲音不大,但衛蘭香就坐在堂屋檐下做針線,也看向了陸谷雙腳,陪嫁箱子的事她聽沈雁說了,心裏對杜荷花自是埋怨,這幾日陸谷穿戴齊整,沒有什麽不妥的,竟叫她忘了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