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2/3頁)
在害怕的情緒快要壓蓋過快樂的時候,身邊的裙裾被什麽東西壓住,好似紙鳶被人攥住了線,心慌的感覺頓時消失。
鶴知知偏過頭,看見睢晝也跟她一樣,和她肩並肩在大石頭上躺了下來,壓住她裙裾的正是他的衣擺。
鶴知知呼吸一窒。
她快速把腦袋擺正,看著天空。剛才消失的心慌好似又湧了上來,變成了另一種不安,胸腔裏咚咚跳得很急促。
睢晝擡手,看著霞光從指縫中流動。
“這是多寶山看晚霞最美的地方。”
鶴知知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聽他的聲音,應該是在淺笑的。
“確實、確實很美。”
鶴知知莫名有些舌頭打結。
睢晝的鼻子好挺,從這個角度看睫毛都長得更加明顯。
“一個人有想不明白的事情的時候,我就會來這裏,坐著,直到天光全部消失。”
鶴知知問:“你也會有想不明白的事?”
她還以為睢晝什麽都知道。
睢晝很低地笑了一聲:“不巧,我也是個凡人。”
鶴知知也勾了勾唇。
信教的人總把他當神,睢晝自己卻從沒這麽想過。
大概這一路走來到底有多辛苦,他自己是永遠忘不了的,所以也絕不會迷失在那一聲聲吹捧中。
鶴知知好奇道:“那你在這兒都會想些什麽呢?”
“都是些不值一提的煩心事。”睢晝說,“有時候想邪教那幫人,有時候想,師父……”
鶴知知扭頭看著他。
她很少聽睢晝提起自己的師父,但是每一次提起,她都印象很深。
有一回年少時她跟著母後上將龍塔,嫌沉悶便出來亂逛。
塔上沒人敢攔她,叫她誤打誤撞闖進一片聰秀樹林,在層層枝蔓後面發現了一個山洞,洞裏竟是一塊簡陋墓碑,和一碗清酒。
那是睢晝師父的墓。
睢晝找到這裏時,行色匆匆,看到她果然坐在裏面,神色頓時冷得像冰。
鶴知知同睢晝認識那麽多年,除了一開始不相熟的時候,那還是睢晝第一次給鶴知知擺那麽冷的臉。
鶴知知有些無措,小心翼翼地站起來。
她對睢晝解釋,自己剛剛只是走累了,所以坐在地上休息了一會兒,並沒有踩到墳土。
睢晝卻好像聽不見她說話一般,兀自大步走進來查看。
墳前的酒盞依舊穩穩當當,絲毫未動,還多了一只草葉編織的小蝴蝶,倚在石碑旁,輕輕顫著,好似在扇動蝶翼。
睢晝的臉色才漸漸柔緩下來。
也就是那一回,鶴知知才知道了,如今宮中雖然供養著先任國師的牌位,但他真正的墳冢卻在這多寶山的肚子裏。
少年國師的名聲早就傳遍了外界,幾乎沒有什麽人還記得先任國師,只有睢晝還年復一年地來這個隱蔽簡陋的山洞清掃祭拜。
她覺得睢晝是一個很長情的人。
雖然她也對先任國師沒什麽印象,更沒見過他們相處,但她覺得,他們感情一定很深很好,可能就像尋常人家的父子那般密不可分。
那時睢晝背對著她也沒說話,蹲下來好像在看著石碑出神,鶴知知覺得,他應該是在傷心。
想了半天,搜腸刮肚地找著安慰的話,最後卻也只能在睢晝肩上拍了拍,小聲說:“你別哭……我沒見過我的父皇,其實我也很想念他。”
睢晝也躺在大石頭上偏了偏腦袋,側過臉,對上鶴知知的眼神。
兩人都沒開口,睢晝卻瞬間就能知道,鶴知知在想哪一件事。
知知在外人看著好似是沒心沒肺頗為驕縱,但其實很容易心軟。
只要很簡單地保持著沉默,知知就會靠近過來,並且猜測你是不是在傷心。
她絕對不可能知道,那一回他在山洞裏的沉默是因為覺得錯怪了她而慚愧,不知道怎麽同她說話。
她卻先過來安慰他,叫他別哭……
睢晝當時差點失笑出聲。
他沒有哭過吧。
從小到大,都是知知哭臉的時候比較多。
現在亦是如此,他只是忽然有了想法,想要和她聊聊師父、說說心事,她肯定又在擔心他是不是難過了。
這樣心軟是要吃虧的。
睢晝垂下眼睫,半遮住眼簾。
他問:“知知,你從不阻止我與江湖中的門派聯系,也是因為我師父的事?”
鶴知知“嗯”了一聲。
先任國師的墳冢一眼便知有諸多謎團,但鶴知知從未開口問過睢晝。
後來她發現睢晝在接觸江湖中的各路俠士,也曾經偷偷跟蹤過,結果卻發現,他查找的全都是同一個人的線索——已經逝世的先任國師。
鶴知知覺得非常奇怪,回去假借不經意的時機問起母後,母後卻閉口不提,還叫她以後再也不要多問。
於是鶴知知越發肯定這其中有故事。
原本按理來說,月鳴教應當完全服從朝廷,決不能私自結交黨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