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3頁)

失了貞潔,失了佛心,生活中的一切都被毀去,他恨極惡極,轉念成妖魔,不僅親手斬殺了那惡女,還利用國師身份竊權覆國,帶給人間生靈塗炭。

夢中的國師,便是睢晝——如今這一任的國師,她眼前的青年。

她與睢晝自幼相識,眼見著他從一個玉雪孩童逐漸長得越來越像夢中的模樣,便深深明白,那個反復的怪夢,其實是個預知夢。

於是從幼時起,鶴知知便牢牢地盯著睢晝,心裏偷偷提防、時時注意他是否依舊一心向善、佛心清澈,謹防他走向歪門邪道。

那幾年還算順遂,睢晝果然展現出驚人才華,一心撲在經卷上,並無其它異常。

但鶴知知並未因此放松。

及笄後,她反而愈發警惕。

年幼孩童畢竟對男女之事無甚感觸,但如今睢晝已經長大成人,想必那夢中誘人墜入深淵的惡女也很快就要出現。

身為公主,鶴知知有這個義務,不讓睢晝被那夢中惡女所誘,禍亂朝綱。

再者說,鶴知知和睢晝自幼相識,也不忍看他落到夢中結局那般田地。

所以鶴知知自告奮勇,主動擔起監管之責,想盡辦法督促睢晝一心向善。就如一個心懷遠大抱負的果農,含辛茹苦地守著小樹苗,希望他莫要長歪。

她這樣辛苦,也算是盡了些許對大金的責任。

鶴知知其實也很清楚,自己對睢晝的看管實在是有些緊,外面偶有風言風語,說她手段霸道專橫,辜負皇家公主嫻靜名聲。

可是她的這一番苦心,實在無法對外人說明,只好先擔著這罵名。

只要這一劫平穩度過,她自能將自身洗清。

鶴知知腮幫動來動去,將絨絲糕的最後一縷甜味吮去,目光依舊盯著睢晝,很是深沉。

許是落在臉上的目光太過直接灼烈,睢晝便是雷打不動的心境,也難以頂得住,余光往鶴知知輕輕瞥去,翻動書卷的手略停了停。

長袖微卷,露出一截如玉腕骨,與夢中映著月光的模樣如出一轍。

只是,此時這雙手捧著的是清香經書,夢中卻捧著女人的頭骨。

鶴知知凝望他的手腕,眼神復雜糾纏,眉心緊蹙,不知想到何處,忍不住輕嘖一聲。

“公主可是有不認同之處?”他輕輕放下書卷,端坐的脊背清朗如竹,問話聲淡淡的,自帶驕矜氣度。

“啊?”鶴知知被他問話,擺了擺手,“沒有,國師講經講得甚好。”

這話一聽就是敷衍。

“哦。”睢晝應聲,或許是他常年浸潤在高塔雲端,嗓音涼涼的,目光也是涼涼的,“既然公主不是對經文不滿,那便是對我有所不滿。”

那倒也不是。

鶴知知摸了摸臉頰,只得又轉口道:“好吧,其實我的確對經書有不解之處。”

她垂眸一看,見睢晝的手指正搭在某處經文上,猜想大約方才便是講到此處,於是信口道:“你方才說,‘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我覺得不對。”

“哦?”睢晝依舊以那涼涼目光看著她,緩緩擡起衣袖,手指也跟著落到了書頁上角的另一處,眼神也跟著移動,“可我方才講的是這一句。”

那一句寫著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是嗎,哈哈,哈哈。”鶴知知幹笑兩聲。

睢晝靜靜望她一眼,似是不大高興,收起書卷,抽開拉繩仔細系好,從長桌邊起身。

“這就要回去了嗎?”往常都要待滿兩個時辰。

鶴知知試圖挽留,睢晝神情冷凝,半邊側臉如月一般掩在垂發後,並不搭理。

鶴知知上手拽住人的腰帶,要強行留他下來。

睢晝一頓,垂眸凝著自己的腰帶,沉聲問:“公主既不聽經,又不信佛,留我作甚。”

鶴知知確實並不信佛,之所以每隔七日叫他過來,只是為了確保他每周的確有念滿兩個時辰經而已,這樣有助於他穩定道心。

“你念你的,我雖不聽,但也可以解悶嘛。”

清朗如月的國師,竟被人當做解悶的玩意兒,睢晝不露聲色,身後的小童卻咬了咬牙,眼眶也紅了。

公主此番行徑,實在是太過分。

鶴知知卻還有更過分的。

睢晝想要拂開她,她卻執著不放,睢晝似是忍耐道:“公主不聽,我又何必讀。留我在此無事可做,豈不讓公主更加煩悶。”

“怎麽會無事可做?”鶴知知鐵了心要留他待滿時辰,免得壞了習慣規矩,下次他又要找借口提前離開。

鶴知知目光四下一掃,掃到桌上一盤核桃,道,“那你剝核桃,什麽時候剝完什麽時候回去。”

偌大公主別院,會差一個剝核桃的下人?

公主殿下再尊貴,也不能把國師這樣消遣。

睢晝身後的小童氣急起來,不管不顧撞了上去,想要搶回自家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