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齊淩本來以為自己已經表現的足夠正常了, 連他自己都快被騙了過去。

不就是不被家裏人接受然後被逼了出來嗎?他又不是身無分文,他可以住很好的酒店,吃好吃的食物,還能在A大毫無顧慮地進行學業, 他會有一個非常美好的未來。

可是, 他心裏為什麽這麽堵得慌, 就像是被浸濕的棉花, 不斷散開, 膨脹,將他整個人都圍攏住, 看似很輕,卻沉甸甸地壓的他喘不來氣。

他明明脫離那個家了, 為什麽還會這樣……

齊淩感受著臉上許琛溫柔的碰觸, 有點茫然, “我沒事啊?”

可一開口, 聲音莫名哽咽, 甚至還帶著些微的哭腔。

下一刻, 他就被擁入一個寬闊溫暖的懷抱, “哭出來也沒關系。”

許琛這樣對他說。

齊淩眨了眨眼, 張嘴想說什麽, 可眼角有什麽東西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他伸手摸了摸, 是淚。

他抹了抹臉, 不想在許琛面前表現的這麽脆弱,可是眼淚越擦越多, 將身前許琛的衣服都浸濕了一大片。

齊淩感覺自己此時就像是一個摔倒的孩子, 本來沒關系的, 可是被依賴的人一安慰,心裏的委屈一下子就冒了出來,怎麽都擋不住。

許琛聽著懷裏人死死壓抑的哭聲,揉了揉他的發,“齊淩,同性戀只是一種性向,就算有人不接受也沒關系,它沒有錯。”

“你更沒有錯。”

許琛的態度跟齊淩的父母明顯站在了對立的兩邊。

姚佩蘭跟齊長永覺得同性戀惡心,覺得這根本就不是應該出現的東西,將齊淩視作一個異類,還一直在向齊淩施壓,想讓他變得跟正常人一樣。

而這時許琛卻將擋在了身後,攔住了那些鋪天蓋地的否認與謾罵,告訴齊淩,“你是正常的,你過好自己的生活就好。”

齊淩咬著下唇,死死揪著許琛的衣擺,嗚咽聲再也擋不住,他只覺得他剛剛豎起來的堅硬外殼,被許琛的話一點點敲碎。

“為什麽……這麽多年,他們都不能接受我?”

“我努力抗爭過,也盡量將自己偽裝成正常人不給他們丟臉,可是他們依舊這個樣子,不給我任何喘息的空間,我真的好難受……”

齊淩說的斷斷續續,身子都在微微顫抖,那些在心裏擠壓了這麽多年的話像是有了宣泄口,傾瀉而出。

許琛的懷抱就是他最穩固的避風港,在這裏,他不需要故作堅強,他也是一個正被人寵愛著的孩子。

他將臉埋在許琛懷裏,死死抱著對方的腰,感受著對方的體溫和心跳,哽咽著開口,

“在我發現自己喜歡男人後,我也很害怕,我第一時間就去找了他們,可迎來的卻是無盡的責罵,他們說我惡心,說我丟人,說生我下來一點用都沒有。”

“從那以後,他們會跟蹤我,會翻我東西,好像生怕我跟不清不清的人交往,那段時間,我真的很想去死。”

那個時候是齊淩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候。

他最信賴的人,一點點將他逼到懸崖盡頭,險些毀了他。

“之後我考上了A大,他們的態度漸漸好轉,我也以為他們接受了我,可那無形的監視感並沒有因為我離開家而減弱,甚至他們給我打學費和生活費的銀行卡用的都是我爸名下的,我所有的交易明細,他們都能看到。”

他那時就意識到,姚佩蘭和齊長永並沒有真正放過他,只是換了種方式掌控他的生活。

他開始自己兼職掙錢,大一之後,他就沒花家裏的錢,自給自足。

齊淩以為這樣他們兩者就能和平共處,可他錯了。

他現在光是想想,胃裏的那股惡心感就止不住地翻湧。

許琛察覺到齊淩的反應,將他又往懷裏攏了攏,擡手把他臉上的淚水擦幹凈,“沒事,說出來就好了,我在。”

齊淩感受到對方的力道,那股惡心感消退不少,說了這麽多,他心底也輕快不少,眼角的淚意漸漸止住。

他揉了揉眼睛,繼續說道:“之後他們給我安排了家裏的相親,就是劉雨雨,他爸是我爸的上司,也就是說,他們不光想讓我以後留在家裏,也想讓我給我爸的事業出力。”

“也是這個相親讓我徹底意識到,我好不容易考上A大,可在他們眼裏什麽都不是。”

於是他也不想再粉飾太平,他故意設的這個局,裝作不小心讓姚佩蘭看到他鎖骨處的吻痕,就是想試探他們的態度。

一周過去,兩者相安無事,他還以為是自己多想了,心底甚至還期待著父母其實已經接受了他的性向。

沒想到他們只是在找合適的時機,翻他東西找罪證,甚至還想讓他休學一年……-

齊淩心裏又酸又澀,現在想想,其實齊長永跟姚佩蘭從知道他是同性戀開始,就沒有為他考慮過,只想將自己圈在身邊,當做一個漂亮的有利用價值的玩偶,任由他們擺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