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2/4頁)

秦樓的鴇母很有些納罕,“你是誰家的人?可是岱王府派來的?”

小廝一晃腦袋,“不是王府,是侯府。我是滎陽侯公子跟前辦事的,我們公子是行首的老熟人,不忍行首飄零在煙花柳巷,欲為行首贖身,還請媽媽行個方便,報上身價,我們好回去籌措。”

當時在場的人很不少,還有白日狎妓的主顧,大家聽了,頓時交頭接耳議論起來,誰不知道嚴行首和岱王公子的關系,如今來了個滎陽侯公子要為其贖身,這分明是在公然挑釁。陳盎的花名早就傳遍了上京歡場,人人知道他有個大度的夫人,如今看上了嚴行首,願意花錢撬墻角,也不是什麽說不通的事。

至於秦樓的鴇母呢,忌諱岱王公子之外,也要考慮一下進項。岱王公子和家裏鬧了三個月,還是不能把人接回去,如今有別家垂青了,一則好催促岱王公子,二則也好坐地起價,談出個漂亮的價格來。

“要不……閣子裏說話?”鴇母滿臉堆笑,把人請進了雅間。縱是談不妥嚴行首,不是還有錢行首、胡二娘呢嗎。

不過旁觀的人怎麽宣揚就不得而知了,總之消息很快傳進了岱王公子的耳朵裏,男人吃醋非同小可,大掌一拍,桌上茶盞跳起來老高,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陳盎那廝,找死!”

報信的人添油加醋,“價錢都談得差不多了,老鴇子要多少給多少,說不夠就賣房賣地,反正這回勢在必得。公子還記得先前一丈白姜舍娘嗎,不也是搶了楊七郎碗裏的食,買回家去的。”

岱王公子錯牙冷笑,“我可不是那個不中用的楊七郎,想搶我的人,他怕是不知道死字兒怎麽寫。”

於是隔了兩晚,陳盎從蠻王園子出來,就被一夥來歷不明的人拖到犄角旮旯,打了個稀爛。

當時赫連頌正設宴酬謝平日深交的幾位同僚,因成親那日賓客太多,家裏酒樓兩處跑,難免慢待了貴客,所以今日補上一杯酒,算周全了禮數。

宴罷出門送別貴客,乘車回家,轉過一個巷子,就聽見有捶打皮肉的悶響傳來,細聽討饒呻吟之聲好像有些耳熟,便讓人停住車,過去查看查看。

圍毆的人正打得起勁,也不在意旁邊有沒有人圍觀。派出去的長隨從腿縫裏看了半晌,看清了挨打的那張臉,雖然烏眉灶眼的,但還是分辨出來了,回來向上稟報:“郎主快瞧瞧去吧,是滎陽侯公子。”

結果車上的人不為所動,反而放下簾子吩咐:“去梁宅園子。聽說新出的乳餅和活糖沙餡春繭好吃,帶兩盒回去,讓王妃嘗嘗。”

馬車慢吞吞走開了,小巷深處拳腳相加,小巷外燈火通明,好個上京的繁華夜市。

幾乎被打得失去知覺的陳盎使出蠻力,最後一次頂開了圍攻他的人,他知道,這回要是再走不脫,今晚可能沒命活著了。

驚恐、絕望、慌不擇路……他從來沒有那麽急切地想回家,從來沒有這樣憎恨這個紙醉金迷的世界。以前因他侯公子的身份,到哪裏都受人擡舉,到哪裏都有人上趕著巴結,他如魚得水,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如今這是怎麽了,難道這些人不知道他的來歷嗎?顯然不是的,他們就是認準了他,開打前甚至還核對過身份,在他志得意滿承認自己就是滎陽侯公子的時候,招來了雨點一樣的拳頭。

他的小廝已經被打翻在一旁,指望不上了,他扶著坊墻連連後退,眼睛腫得只能勉強睜開一道縫,嘴裏不知哪來那麽多的血,又鹹又腥,直往外湧。

每挪動一步,都費盡了他全部的力氣,然而那些人好整以暇跟著他,像貓戲老鼠,臉上帶著得趣的笑,仿佛在打賭他究竟還能走幾步。

“嘖嘖!”有人調笑,“這廝一輩子不算虧,玩了這麽多女人,少說得有三五十吧,也盡夠了。”

“好賴全在那孽根上,照我說騸了一了百了,大家安生。”

也有人說不成,“他和嗣王是連襟,萬一查到咱們頭上,事就大了。”

還有人哈哈大笑,“沒了根,哪裏算得連襟,嗣王什麽人物,和他論親戚?”

陳盎嚇得魂飛魄散,單是聽他們議論,兩股就隱隱生涼了。

可惜他走不快,就像小時候戲弄抓進罐子裏的螞蟻,用盡力氣,也還是在這些人的手掌心裏。

終於有人不耐煩了,“趕緊處置了,去喝兩杯。”

然後就聽見棍棒破空的聲響,“呼”地一聲,砸在了他的後脖頸上。

一陣劇痛——很短暫的一陣痛,眼前一黑,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到家了,有人正拿濕手巾擦他臉上血跡,家裏女眷哭得興起,尚柔的嗓音尤其高亢,分不清她是在哭還是在喊,吵吵嚷嚷說:“官人,你這是怎麽了……到底是誰這麽狠心,把人打得這個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