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3/4頁)

官家見他言之鑿鑿,那雙探究的眼睛逐漸平和下來,忽地一笑道:“不過隨口閑談罷了,你倒一本正經起來。你的心我還能不知道麽,我若是信不過你,也不會讓你率兵拱衛上京。好了,公事說了半日,到此為止吧,既然是因私事進宮,便來說一說私事。我問你,正室夫人立定了,你可想過再納幾房妾?男人大丈夫,還是要以子嗣為重,否則身後空空,這衣缽將來又傳給誰呢。”

赫連頌心頭一跳,知道官家這番話不是空穴來風,要不了多久,也許就會以開枝散葉為名,往嗣王府賞賜美人了。

既然有這預兆,自己必要現在就表明立場,立刻道:“官家是知道我的,為了迎娶張娘子,耗費了多少心思。我既娶了她,就想一生一世對她好,這才新婚第二日,就想著另納妾室,讓她知道了,恐怕會打得我不能動彈的。”

官家失笑,“你家還演全武行麽?一輩子只有她一個?”說著不以為然地一哂,“天底下沒有幾個男人能做到,新婚燕爾一時熱愛,時間長了不再新鮮了,不過如此。”

赫連頌說不,“我可以做到。我答應過她絕不納妾的,男人大丈夫說話算話,請官家為我見證。”

官家越聽越覺得好笑,但也並不反駁他,只是說好,“我就替你做個見證,看你能堅持到幾時。”

那兩個身影順著復道,慢慢往前面望火樓去了,皇後收回視線對肅柔一笑,體恤地問她:“才出閣,婚後的日子還過得慣吧?”

這倒是一句家常的問候,是女人之間才會談及的話題,肅柔道:“起先總有些不習慣,在家做著姑娘的時候更松散些,到了嗣王府上一切都陌生,一切都要從頭學起。”

皇後也曾初為人婦過,懂得裏頭的不易,“武康王夫婦不在上京,過了府便自己當家,還好一些。像我那時候啊,嫁進了帝王家,那才是戰戰兢兢,寸步都要留心。李家宗親多,官家那時還是皇子,那麽多長輩要一一拜見,那些伯母嬸嬸的眼光毒著呢。我還記得那日進門差點絆了一跤,她們便說我不端穩,將來會帶累了官家……”

反正時過境遷,當年的糗事到現在早就一笑了之了,那些長輩如今見了她,哪個不要行禮如儀,這就是命。

皇後又提起前事,還是要向肅柔當面致個歉,牽著她的手道:“王妃可怪我嗎?讓你埋沒在禁中十年,白白蹉跎了青春年華。實在是內侍省從來沒有上報過,說禁中還有你這樣的功臣之後,且你又在妃嬪閣分當值,加上我也疏懶了,不曾詢問過,這件事就含糊了多年。直到前朝下令侍中配享太廟,官家同我說起,我才知道你是這樣出身,讓你侍奉鄭娘子,實在是辱沒了你,要是早些知道……”

早些知道就要擡舉上來伺候官家了,比起這個,肅柔還是覺得嫁給赫連頌更好。遂溫言道:“聖人千萬不要因這件事耿耿於懷,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老天爺注定了我的姻緣在嗣王那裏,如今嫁了他,也就功德圓滿了。細說起來,我和他自小有淵源,那時因我父親的緣故,和他結過梁子,沒想到多年之後成了夫妻,可不是人生如戲麽。”

皇後也感慨,“這話很是,命中注定的事強求不得,你和嗣王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若是沒有出宮這一樁,也就沒有這段姻緣了。”

肅柔抿唇笑了笑,復又問起鄭修媛,“我原該給鄭娘子請個安的,可惜今日匆忙,沒有機會。”

皇後理了理披帛,說不必了,“她如今虔心禮佛呢,反省自己以往太過驕縱,到底連官家都不再理她了。”

這原本就是一句客套話,也是為了免於讓人說登了高枝,忘了舊主。既然如今不方便相見,那也就不必勉強了。肅柔還記得,鄭修媛以前曾說過,官家對她動了情,這輩子都會寵愛她的,結果不過區區三個月,曇花一現的輝煌,轉眼就凋落了。把一切寄托在男人身上本就不靠譜,尤其那男人還是遍遊花叢,見慣了滿園盛景的。今日愛牡丹,明日也許就愛雛菊,誰能保得帝王之愛一生不變。

後來復又閑談幾句,官家和聖人賜了宴,四個人頗有家常意味地吃了頓飯,菜色當然很精美,味道也上佳,但肅柔吃得並不舒心,從禁中出來便和赫連頌說:“想來是以前總站著伺候,如今讓我坐下吃飯,我竟然有些食不知味。”

赫連頌一笑,“你已經嫁了我,再不是什麽小殿直了,你有一品誥命在身,以後就安安穩穩端坐著,就算見了李家那些皇親國戚,也不帶犯怵的。”

是啊,確實是借夫壯膽了。回身望望,那座禁城漸漸遠去,即便是到了現在,踏出拱宸門,也依然讓她有得見天日之感。

“官家同你說了什麽嗎?”她隨口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