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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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所謂。

被認為是怪物無所謂、被說成天災無所謂、被當做什麽奴隸也無所謂。

蟲子們的想法,打從心底就無所謂。

只有一點不爽罷了,打攪他睡覺的家夥,不讓他吃飽的家夥,這些可笑的螞蟻遲早會被他踩碎。

那一天不會遠。

可是出現了一個意外。

“狗狗狗狗,幫我過個幸運嘛。”

她總是笑,撒嬌並不討人厭。

“都說了多少次了,不要舔!”

她有點甜,血的味道還不錯。

“遇見困難睡大覺!”

她小小一只,抱著感覺還不賴。

“明明是你帶壞我的!”

她咬他,牙齒沒長好的小蟲子。

想吃他嗎?

兩面宿儺把她的頭按下去。

先喂飽她,接下來就輪到自己了。

她莫名奇妙跑了,又偷偷摸摸回來。

她朝他揮手,“那個啥,我先回家了哈。”

她說,“待會你把裏梅他們也帶回家哈,拜拜。”

她的臉很紅,說那裏是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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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人生中第一次耍流氓,雖然兩面宿儺只是一個紙片人,你還是覺得有點羞恥。

你和他嘰裏咕嚕了幾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然後就跑到沒人的地方自盡回家了。

回到禦帳台,看見熟悉的舞子,你才從剛剛的尷尬之中緩過來。

你一頭紮進浴池裏,享受著舞子給你的按摩,“舞哉有過來找我嗎?”

舞子搖頭,“但是公子寄來了很多信呢。”

還真的寫信啦?你想起自己這一次又沒遵守承諾,有些心虛,“我待會就去看他。”

“現在外面正是暴風雨呢,據說有人觸怒了風神,屋子都被掀起來了。”

舞子勸你,“姬君還是等天氣好轉再出門吧?”

好家夥,鬧台風了嗎?

你頓時打消了出門的心思,反正boss已經打完了,你有的是時間去看舞哉。

你先舒舒服服泡了個澡澡,然後又躺到床上準備美美睡上一覺。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整天靠著大爺睡的緣故,你躺在冰冰涼涼的被子裏,第一次失眠了。

你看著天花板發了會呆,舞子在一旁給你按腦袋,“姬君辛苦了。”

你點頭,確實蠻辛苦的,“距離我上一次回來是多久?”

舞子告訴你,又是四年。

又是四年嗎,因為都是小組作戰,你感覺這次的四年要快上很多,幾乎沒有什麽感覺,咻的一下就過去了。

既然睡不著,你幹脆爬起來去看舞哉給你寫的信。

保存信件的和室就在你的寢殿附近,你沒理會一直追在後面叫你穿鞋的舞子,一股腦跑了過去。

這裏點著香,熏煙繚繞,敞開的矮箱裏信件疊得整整齊齊。

你拿起一封信打開,舞哉這小子在學畫畫。

上面幾尾魚畫得不倫不類的,他說這些也請姬君賜予名字。

你感覺好笑,走到書桌前提筆想回信,泛黃的信紙被微風掀起一點,你擡指壓住,看見了日期。

已經是十年前了。

手裏的毛筆突然變得有些沉重。

你轉頭看向那幾個箱子,舞子說裏面的信是按照日期排列的,足足有兩千多封。

“一開始每天都會收到公子的來信,但是近兩年來……”

你沒有聽完舞子說的話,赤著腳跑到村口,拿出背包裏的馬鞍隨便套在馬上,向平安京趕去。

回信太慢了。

你要去見他。

暴雨,馬奔跑得很不快樂,你渾身都濕透了,到了城裏又一路踩著水坑跑到產屋敷家門外。

你長高了很多,但這一次依舊在爬墻的地方被攔住。

“姬君……?”

產屋敷家主問你,“姬君可是遇見了什麽難處?請進。”

你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我是來找舞哉的。”

他面色動容,“如此暴雨……”

他把手中的傘移到你的頭頂,很快,雨夜裏多了兩個濕漉漉的人。

舞哉的母親站在舞哉的院子前等你,遠遠瞧見你來了,她立即跪下去。

“姬君,求姬君救救舞哉。”

你感覺有點冷,聲音都在打顫,“舞哉怎麽了?”

她用力推開要扶她起來的侍女,扯著你的裙角,雨無情地砸下來,女人不斷眨起眼睛,柔美的臉顯得異常淒楚。

“姬君,姬君,不要再拋下舞哉,求您了,求您了,救救他,救救我的孩子……”

雨好大,風好冷,她的手好冰。

“我不會拋下他。”

你把她扶起來,“我保證。”

舞哉的院子已經面目全非,滿院的花消失了,那幾棵樹也不見蹤跡,池塘好像被填了起來,庭院裏的假山也被砸掉了。

不變的唯有空氣中沉郁的、腐朽的藥味。

你輕輕推開門,看見一個好像已經死掉的人。

產屋敷舞哉就像一棵枯萎的草,從前蒼白俊秀的容顏灰敗凋零,清亮的眼睛黯淡無光,原本還有點肉的臉頰深深凹陷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