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正躺在沙弗萊身旁的傅天河,敏銳聽到了他發出的喘息。

就算沙弗萊說不需要,保險起見,傅天河也還是沒睡,時刻注意著沙弗萊的狀況。

傅天河:!!!

他趕忙坐起來,卻只能從神經適配器下看到沙弗萊的半截下巴,以及緊咬的牙關。

指示燈正在不斷閃爍,但好像不代表故障發生,傅天河的手僵在空中,他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麽,萬一一不留神對沙弗萊產生幹擾就糟糕了。

就這樣幹看著嗎?可是他的情況好像不太好啊。

傅天河四處張望著,尋找陳念的身影。

陳念和沙弗萊有標記在身,會更清楚地了解到沙弗萊現在的具體情況。

在最深最深的黑暗中,有東西正發出瑩瑩微光。

最開始沙弗萊以為那是一團火,但光芒清淺,甚至能夠感覺到冷意。

比起火焰,更像是晴朗夜裏落在大地上的月光。

那並非遙遠衛星自身發出的光芒,而是借助著恒星的光輝,讓熾熱火辣變得清冷皎潔。

借助他人的生命之火。

去照亮別人。

縱使自身一片荒蕪。

沙弗萊奮力朝著那點光靠近,明明不是特別耀眼,他卻無論如何都無法看清源頭。

由無數數據凝聚而成的最後信息,再度浮現在腦海裏。

——你說救救我。

而現在,我們來了!

沙弗萊伸出手,他咬緊牙關,抵抗著刺入靈魂深處的強烈痛苦。

近一些,再近一些!

終於,他猛一用力,將那點光牢牢攥在手中。

冷意從掌心瞬間蔓延至全身,在每一個細胞之間流竄,帶來可怖的麻木。

就連思維都要被凍結。

無法思考,無需思考。

恐懼,如病毒般增值,以可怖的速度填充全身每一處角落,支配。

那是全然不屬於他本身的情緒,仿佛冥冥之中有某個不可告人的存在,將其強行施加到了沙弗萊身上。

那究竟是誰的情緒?

此時此刻,他在和誰感同身受?

沙弗萊咬緊牙關,從十六歲起,他就在父親的帶領下,嘗試著對信標進行核心程序維護,時至今日已經九年了,好歹也算作經驗豐富。

雖然辰砂中的一切都非常正常,但他同樣使用神經適配器,在電幻神國經歷了太多驚心動魄,既然整個遊戲都是信標所作出的模擬,在眼下的關鍵時刻,也應該讓他更有底氣才是!

光被他牢牢抓在掌心,從指縫間透出,分割成一片又一片,就要將整片漆黑撕裂。

無盡的信息湧入腦海,想要仔細分析,卻驚覺又好像什麽都沒有。

驟然間,光芒大亮,將沙弗萊整個人都吞沒,身體融化在滿含冷意的清輝中。

電子脈沖和思維保持著共調,形成奇異的節律,躍動在已然被融化的全身。

他看到了,聽到了,感知到了。

未知的,超然的存在,以及遺留下來的,數不盡的信息。

它們以人類無法理解的形式存在,那是矽基生物們用來交流的方式,卻通過枯燥復雜的代碼,被程序員破譯。

毫無疑問,沙弗萊是這批人裏,最優秀的之一。

無需記憶,數據已然印刻在他腦海深處,至於破譯,已經在十幾年的學習中,成為了本能。

他走進了光的內部,去觸碰最核心的區域,宛如他自己,成為了那光的源頭。

冷到極致,就成了暖。

沙弗萊漸漸意識到,那股強烈的恐懼,也許正是來自於月光。

身為超級計算機的信標,也會像生物那樣,存有情感嗎?

它又在怕什麽?

在使用軍人和幸存者們進行實驗時,它會在仿徨,在恐懼嗎?

如果真的有,那它是以怎樣的狀態,發出九年前最後那條求助信息的?

光,明暗熄合,雖無法驅散程序內核中無盡的黑暗,卻將沙弗萊包裹其中,保護般讓深淵中其他隱秘的存在無法靠近。

雖然那已經是它最後的力量。

不知過了多久,在大腦被完全擠占之前,信息的大量湧入終於結束了。

突然地停止,甚至讓沙弗萊有種不切實際的空虛。

縱然他還沒能完全消化那些內容。

然後,瘙癢再度從內裏爆發,席卷全身,在這一瞬,狠狠將沙弗萊從虛擬打回現實當中。

他發出一聲慘叫,疼痛,劇癢,仿佛內臟和血管正在被看不見的手暴力揉搓,融在一起發爛。

沙弗萊甚至無法判斷異樣產生的源頭,他只能一手用力揪著胸口,以幾乎要將防護服扯爛的力道,抓著胸前的皮膚,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勉強扛住。

但無論他再如何努力,都無法觸及到癢意發生的源頭。

他這是……怎麽了?

“沙弗萊!”傅天河趕忙雙手伸過來,手忙腳亂地幫沙弗萊摘下神經適配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