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寫下最後一個音符,陳詞放下筆,他回過頭,對桂芷棋道:“早。”

“早。”桂芷棋看著五線譜上的草稿,驚嘆道,“原來你琴彈得這麽好!”

明明上課時老師也經常誇他,但面對桂芷棋的誇獎,陳詞還是有種手足無措的感覺。

他將手搭在琴面上,無意識地摩挲著琴鍵:“還好。”

桂芷棋:“我覺得你比路恒彈得好多了!宴會上他還想要和你切磋,你就該直接答應他,讓大家都見識一下。”

“沒什麽必要。”陳詞也知道晚宴上路恒想要和陳念比試琴技的事,陳念不會彈琴,好在非常機智的化解了難題。

桂芷棋眨眨眼:“也是,畢竟你的琴要只彈給沙弗萊殿下一個人聽嘛。”

“先坐下休息一會兒吧,我想把這一段寫完。”

“好。”桂芷棋在一旁的沙發坐下,“好榮幸,成了這支曲子誕生的見證人。”

陳詞重新坐正,雙手輕輕落在琴鍵上。

在地下城的日子著實算得上短暫,他卻做了不少事情。

一直乘車來到12號信息處理區的邊緣,隔著厚實的玻璃幕墻,望向遠方沉沉的海,浪花在腳底800米處卷著,拍打著辰砂外壁。

是庇護,也是牢籠。

他極力遠眺,希望能看到不一樣的光景,但盡頭永遠都是兩種不同的藍匯聚而成的線條。

而在深藍海面下,是數不清的原初生物,它們生活在人類曾經的城市裏,成為這覆水星球真正的霸主。

他看不見其他信標,也見不到陸地的存在。

電車軌道和能量管道成為辰砂的神經和血管,腳下的冷凝層裹著高速運行的CPU,辰砂一刻不停的計算著,作為最高級的超級計算機,它在想什麽?

開設在夾層中的黑市,商業街盡頭的垃圾場,窪地裏的窩棚,寄生在信標身體之上,不見陽光和雨水的人們。

他還有很多地方沒能去過。

桂芷棋聽著旋律自陳詞指尖流淌,似有生靈踽踽獨行在冰冷的機械國度裏,它從許多同類身邊經過,卻隱約流露出些微寂寞。

她聽不太懂,卻不妨礙全心全意地欣賞,沉浸其中。

陳詞按下最後一個和弦,樂聲漸漸歸於寂靜。

他安靜地坐了幾秒鐘,默默地回味方才的感觸,才拿起筆,寫下剩余的部分。

桂芷棋一直等到陳詞忙完。

少年的眉眼明明還是她熟悉的樣子,卻展現出和幾天前完全不同的氣質,更加貼近傳聞中那個高嶺之花的形象。

這讓她有些疑惑。

陳詞檢查完樂譜,將紙張收起,他站起身,來到桂芷棋旁邊。

卻不知道應該做什麽。

陳念和桂芷棋會玩很多,但陳詞腦子裏空空,他根本找不到話題,也因此慢慢生出不自在感。

常年來的白塔生活終究消磨了他的社交能力。

桂芷棋察覺到了異樣。

她偏頭望著陳詞,輕聲問道:“最近遇見什麽煩心事了嗎,感覺你興致不高的樣子。”

“沒有。”陳詞略一沉默,道,“我只是經常會這樣,有時候情緒特別高漲開朗,有時候又突然不想說話,變得很悶。”

“啊?”桂芷棋艱難理解著他這番話的意思,過了好一陣,她猛然瞪大眼睛。

陳詞看到她眼神變了。

桂芷棋咬著唇糾結片刻,小聲問他:“你是雙相嗎?”

陳詞:“什麽?”

“雙相情感障礙。”

陳詞沒料到她竟然往這個方向想了,連忙否定:“不是,沒有這麽嚴重的。”

桂芷棋松了口氣:“那就好,沒生病就好。”

陳詞想了想,道:“你可以理解成雙重人格這樣,就好比認識我一個,相當於有了兩個性格不同的朋友。”

“雙重人格,聽起來好酷!”桂芷棋哇了一聲,問,“會像電視劇裏的那樣嗎?人格之間是什麽樣的關系呢?”

“我們更像是兄弟吧,能知曉彼此身上發生的事情,但會遺漏一些細節。”陳詞慢慢道,“之前幾天是他出來的,現在他累了,就換成了我。”

“這樣啊。”桂芷棋明白了。

她清了清喉嚨,又認真道:“我是桂芷棋,你的另一個人格認識的朋友。”

“我知道你,他和我說過。”

陳詞也逐漸放松下來,和陌生人交流,並沒有他想象中那麽困難:“幾乎沒人知道我是這種情況,你能幫我保守秘密嗎?”

“放心!”桂芷棋拍拍胸脯,又在嘴上做了個拉鏈的動作,“絕對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的!”

陳詞和桂芷棋就這樣坐著聊天。

大部分時間都是桂芷棋再說,陳詞安靜聽著,她又幫忙調查了沙弗萊,同樣的一無所獲讓桂芷棋有些懊惱。

“不用再查了。”陳詞趕忙制止了這種注定徒勞無功的行動,他六七歲的時候就認識沙弗萊了,當然知道根本就沒有什麽所謂的小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