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老實說, 監聽器的出現應該更讓我覺得警惕,但我的注意力集中在「松田陣平到底是怎麽修,才會把我的電腦拆成現在這副樣子」。到底是先發現了監聽器, 才繼續把我的電腦拆成現在這樣的情況,還是先拆完,才發現了監聽器?

見他在等著我對這件事的看法, 我問道:“壞了嗎?”

松田陣平微皺著眉頭,捏著黑色的小零件, 說道:“你是指這個壞了嗎啊?”他頓了頓, 繼續說道:“壞了, 估計是電腦摔壞的時候, 也跟著摔壞的。”

我沒有其他話好說的, 便說道:“謝謝通知。”

“然後呢?”松田陣平問道。

“什麽然後?”

“你被人監聽了,你似乎一點反應都沒有。”

能接觸我電腦的人十分有限。

我的生活在離開警校之後, 就主要以研究所為中心展開的。

那麽, 犯人就很自然地圈定某個特定的範圍裏面。

所以, 我們應該推測的是動機。

其實對我來說,動機也很明顯, 當然這前提是我接觸過論壇。如果沒有, 我也許還不知道我現在在的研究所是大名鼎鼎的酒廠組織某元老成員投資的, 但說實話,我覺得並不是所有在研究所工作的人都是酒廠組織成員。我認為, 研究所裏面有人在負責挑選, 排查和引導的。這樣順著邏輯,我可以認為這個監聽器就是挑選的手段之一。

現在發現這個監聽器對我來說, 反倒是一個大麻煩。因為我還要在研究所裏面演戲——我的電腦居然被人監聽了。所幸, 這是跟著電腦摔壞的, 我可以當做完全不知道這件事,繼續平穩地過日子。只是這個電腦最好是不能再要了。

“人沒事,也沒發生多余的事情,這不就好了嗎?”我笑了笑,開始敷衍松田陣平說道,“何況,現在也不是報警的時候,我回到岸上之後,會再處理這件事。”

松田陣平不置可否,沒有多余情緒的眼瞳盯著我說道:“我忘記你心理素質很強了,現在倒是顯得我大驚小怪。”他說完之後,又把東西一件件收回自己的背包裏面。

我打斷他的動作說道:“那個,松田,修電腦的事情就不必費心了,東西可以直接留在我這裏。”

“我可以修。”松田陣平繼續往自己的背包裏面裝東西。

“研究所的人聽說我的電腦壞了,說會給我配置一個新的。我就不需要這個舊的電腦了,不煩你費心了。”

我見他的動作總算停下來了,又笑了一下,這得要拒絕得徹底一些。我又繼續說道:“我之前忘記提了,我還得付你維修費吧?我在網上查過維修費,雖然沒有完全修好,但還是要付定金的。我先給你一萬日元,夠不夠?”

我這話一落,松田陣平對我的話十分不滿,毫不掩飾地瞪了我一眼:“不用給錢。”

“那,這樣我下次就不敢找你幫忙了。”

“……”

目送他離開之後,我把他留下的電腦零件全部收回我的袋子裏面。

我知道怎麽討人喜歡。同樣的,我也知道怎麽讓人無語又討厭。通常只要沾點金錢,沾點明碼標價的元素,就很容易挑動人敏感的神經——這是丹·艾瑞裏提過的社會規範(人情、道德、感情等)與市場規範(價格)的不兼容。

在把東西放進自己袋子之後,我才後知後覺到「被人監聽」的不妙——我平常無聊的時候,趁人不在的時候會哼點歌,不會也被錄進去吧。

“……”

真的不太妙。

不過沒辦法啦,木已成舟,先假裝不知道吧。

離開教室的時候,天突然開始變黑,並且開始下起了暴雨。雨水如珠簾一樣被風卷進走廊,一半的走廊瞬間就澆濕。我並不討厭下雨,但是在海島上下雨的話,總感覺會帶來很多未知數。我腳步頓了頓,忍不住擡頭望向濃郁的烏雲。

半夜的時候,訓練營停電。

停電期間,一名女學生在女寢爆發驚人的尖叫。很快地,就像集體撞鬼一樣,成片的驚叫聲掀起了整個訓練營的惶駭。大量的教職人員和醫護人員出動。當然,這是我在被一個老師叫醒的時候,他告訴我的。

當時他手上還拿著手電筒,滿頭都是汗,就跟被迫跑了十圈馬拉松一樣虛弱,而他的臉上表情恐怖得就像是被鬼完全控制的傀儡,一面忍著驚懼,一面還得被迫行動。

“和先生,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嗎?”

他的這個問題問得突然,但我覺得他在尋求認同。

“因為這個世界還存在著很多無法解釋的事物,就像是過去的人無法解釋風雨水火的來源會把他們歸結為神明的力量一樣,我們在某方面還處在蒙昧未知的階段,也會歸結到一種籠統的解釋。”我頓了頓,說道,“抱歉,我不相信世界上有鬼。除非是隱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