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故事

沈崇山出殯的那一天遊曉月也來了, 沈念有些意外,還以為她吊唁過後就離開了。

不過也沒什麽區別,沈念也不怎麽在意。

上午不到八點, 棺木搬進了靈堂,沈崇山要從冰棺移至木棺繼而下葬, 沈念站在墻邊角落的位置看著他們進進出出, 那口木棺似乎很沉, 竟要七八個人來擡,沈念沒什麽興趣,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沈崇山的臉上。

經歷過秦奶奶的事情,沈念知道,知道沈崇山的屍體進入木棺之後就要封棺了,之後這個人,哪怕是一具屍體, 自己也再也看不到了。

沈崇山要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了。

棺蓋緩緩地蓋上去的時候,沈念那好不容易縫合在一起的身體似乎又在緩緩地從中間被撕開,他甚至能聽到皮肉分離的聲音。

他很想阻止他們這麽做,他甚至有一種讓沈崇山永遠躺在冰棺裏躺著的沖動, 他不明白就那麽躺在那裏有什麽不可以, 顧執跟著他,似乎他要做什麽都可以,要做什麽都會陪著他。

可梁秋卻拉住了他, 沈念那本就不理智的沖動得到抑制, 他回頭看過去,才發現梁秋也已紅了眼眶。

“小念, 會過去的。”梁秋說。

沈念有些迷茫, 會過去的, 什麽會過去?又會在什麽時候過去?沈念不知道,他只知道耳邊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封棺’,然後棺蓋在自己的面前一點點的順著棺木的尾部推上來,沈崇山的身體在一點點的自視線消失,直至再也看不到。

小輩們早已經跪了一地,沈念作為唯一的兒子自然也應該要跪的,可他卻沒有,他伸手去碰觸那其實並不怎麽光滑卻很冰冷的棺蓋,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可他就是想感受。

顧執跟著他,陪著他,牽著他。

陳叔又過來提醒讓他跪下讓他哭了,沈念聽到了,卻沒聽話,他就像個木頭人一般的眼睜睜地看著那長釘一下又一下的狠狠地將棺蓋和棺身釘在了一起,力道大到自己放在棺蓋上的手也跟著震顫。

震到麻木。

沈崇山現在是什麽感受?裏面很黑吧?什麽都看不到吧?也呼吸不上來吧?很難受吧?沈念控制不住地在想這些,但回頭想想這些問題有多可笑,沈崇山什麽都不會感覺到,他死了,再也沒有別的感覺。

棺木離開了家,在巷口有短暫的停留,沈念作為唯一的兒子要繞著棺木走三圈然後摔盆,陳叔悄悄地告訴沈念:“要哭的,即便是做做樣子也要哭的。”

可沈念依然沒有哭,他像是沒有聽到一樣的面無表情地摔了盆,農村摔盆的寓意有很多種,有人說是為了表明完成了一個晚輩該盡的義務和責任,也有人說這是逝者過奈何橋喝孟婆湯用的,摔碎了就不能喝了,希望逝者記得和生者一起的日子。

沈念的不哭不痛讓周圍圍觀的人開始指指點點,沈念聽到了,然後體會到了梁秋口中所謂的‘爽快的痛感’,他們越說自己白眼狼,越說自己沒良心,越說自己不是人,沈念的心裏就越痛快,那些沈崇山罵不了自己的話,由這些人的嘴裏說出來也未嘗不可。

他就在這樣的罵聲中暗暗祈禱,祈禱沈崇山還是能喝下那碗孟婆湯,這一世太苦了,他養的兒子也太不孝了,還是不要記得的好。

來世做個瀟灑人,愛他所愛,自由自在。

沈崇山下葬之後這些來幫忙的人也就散了,沈念站在沈崇山的墳前許久都沒有離開,像是接受不了一個人為什麽會入了土,也像是在做最後的告別。

顧執一直陪著,安安靜靜地和他一起在太陽底下曬著。

後來一直在送葬隊伍最後的遊曉月在路邊停了許久之後也邁步走了過來,沈念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她,對旁邊的顧執和梁秋說:“你們先回去吧。”

顧執不可能同意,只是拒絕的話都還沒有說出口,梁秋就抓住了他:

“行,不過我們不走,在那個路口等你。”

沈念沒說什麽,算是答應了,梁秋就進步強迫地把顧執帶走了。

“遊曉月也算是他的一個心結,要是能解開也挺好的。”梁秋帶著他邊走邊說:“你也不希望他心裏永遠哽著這根刺吧?”

顧執雖然不滿梁秋,但還是把他的話聽進去了,後來的路也不用梁秋拉著了,一直和他走到了路口停下來。短暫的沉默之後顧執問了梁秋一個問題:

“念念會好嗎?”

梁秋的視線從遠處沈念的身上看向了顧執,想起了那天晚上顧執看著沈念的目光,梁秋不想想太多,尤其是這個時候,可仔細想想顧執對沈念的一系列做法,看著他的眼神,為他的維護和占有欲都不得不讓人往那方面想。

這是個情竇初開的年紀,有什麽沖動和想法也很正常,可顧執對沈念,是正常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