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許珝歇了一會兒後覺得好些了,趁著晚飯送來的間隙,和祁硯旌搭了那一場戲。

很多年前,祁硯旌剛出道不久,就得到機會演了這個讓他徹底走紅的大反派。而如今時移世易身份調轉,他成了對面那個最剛正不阿的男主角。

兩人站在最簡陋的排練室中央,沒有妝造沒有打光,他們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平靜地、暗潮洶湧地注視著對方。

瞬間,空氣中像拉開了一道無名而吊詭的結界。

溫禾臉上的笑都興奮起來,瞥了眼旁邊倆男的:“看著吧,這才是高手對決。”

許珝長身而立挺拔清瘦,他眼梢微揚,笑看著凝息的祁硯旌:“可你殺了他。”

他眼中全是瘋狂決絕,祁硯旌恍若未見:“是又如何?”

他率先逼近許珝:“為天下,為萬民,殺他一個不算殺。”

許珝鼻翼微動,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祁硯旌負手而立再次逼近:“鈺靈,你若想取我性命盡管來取,大可不必用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你肆意屠殺當真只是因為我殺了前輩嗎?你不過是以此為借口來滿足你心裏那些肮臟不恥的欲望。”

“你憑什麽以天下萬民為賭注,以靈鳥眾生為籌碼,讓三界陪你玩一個如此荒唐的遊戲?你有什麽資格讓世界生靈塗炭!”

“這世界本就我的!”許珝驟然厲聲。

如果說一開始許珝在兩人的對峙中還處於下風,那麽頃刻間的氣場變化徹底將兩人納入另一個世界。

許珝歪了歪頭,挑著眉梢也向祁硯旌逼近,目光冷若寒霜:“我才是三界之主,你所說的萬物蒼生都只信仰我,臣服我,你又是什麽東西?”

他再次靠近,兩人幾乎鼻尖相對,一呼一吸間全是彼此的氣息。

許珝細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拍了拍祁硯旌的下頜,用很輕的聲量說:“你想以什麽名義,來拯救我的蒼生?”

“你又憑什麽對我的東西,自以為是地賦予拯救之名?”

一字一句,盡顯癲狂。

這場戲到此處已經足夠了。

祁硯旌長久地注視著許珝的眼睛。

那雙原本已經漂亮至極的眼睛,此刻微光湧動恣意盎然,殘留著戲中的瘋狂熱烈久久不散,燙得祁硯旌心口都發顫。

許珝落在他臉頰的指尖有些發抖。

祁硯旌輕輕拉下他的手,屏息道:“好了。”

旁邊早已化身觀眾的組員雙眼放光,也激動到顫抖。

“臥槽臥槽,太他媽精彩了,我這輩子都沒親眼見過這種水平的對戲,這他媽竟然只是個小排練我操!”

“這段沒能錄下來播出去太他媽可惜了,不然教科書又能新編了!”

“溫姐是不是錄了,回頭拷咱倆一份行不,我們拿回去好好學習!”

“所以這個也不能怪頌風了吧,祁老師都壓不下來許珝啊……”

“所以許珝剛才其實已經夠給頌風面子了……”

林頌風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孤身站在角落胸膛劇烈起伏,眼中滿是震驚無措。

許珝也演得很過癮,和祁硯旌這種級別演員對戲,不管演什麽都是種享受,更何況酣暢淋漓的針鋒相對。

高漲的情緒退去後,許珝才逐漸感受到小腿的痛。他緩了好幾秒,撐著祁硯旌的手慢慢站穩。

兩人離得太近了,許珝遲鈍地感到不自在,向旁邊移了幾步,卻猝不及防撞到了什麽東西。

他小腿本就不堪重負,一整天下來能站穩都是勉強,根本經不起一撞,劇痛之下他腿一軟就要往下跌。

天旋地轉間有人拉了他一把,沒讓他磕到地上。

許珝還沒來得及慶幸,只覺脖子一緊,緊接著就是一陣窒息。

祁硯旌單手扶著他的背,聲音聽起來心有余悸:“沒事嗎?”

憋悶中許珝撩開眼皮,看到祁硯旌說話時起伏的喉結。

他視線下移,發現了自己窒息的來源——祁硯旌,正非常用力地拽著他的衛衣帶子,用力到手背青筋都凸起,看上去像要勒死他。

“咳……”許珝氣若遊絲:“你、你松手……”

祁硯旌一愣,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把許珝的衛衣帶子揪到最緊。他心裏一跳驀地松手,許珝當即彎腰捂著胸口撕心裂肺咳起來。

祁硯旌罕見地慌了,俯身扶住許珝給他拍背:“怎麽樣了?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溫禾倒杯水過來!”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麽能抓住許珝的衛衣帶子。

剛才許珝被小馬紮絆倒,他本能地伸手去拉,本以為能拉住衣服,沒想到……沒想到手一滑,扼住了許珝命運的咽喉。

眾人七手八腳一起扶著許珝到邊上坐下,許珝垂著胸口咳了半天,擦眼淚的紙都廢了好幾張,才總算緩了過來。

祁硯旌站在他面前,一手端水杯一手拿紙巾,一米八幾的大男人罕見的束手束腳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