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九十九天

死了?

太一子在說什麽?

明明他的口齒清晰, 言辭並不模糊,但寧晚晚還是不可控制地產生了一種,你到底在說什麽的荒謬感?

“我是說, 我師父。”

寧晚晚重新強調。

太一子用詭異的眼神看著她:“怎麽,你師父不是林欲雪,還是說, 你想問的是青鶴。”

寧晚晚臉色霎時蒼白無比。

無人看見的角落裏, 她腳步微微踉蹌。

“不, 不可能的。”

她重復著。

林欲雪怎麽可能死呢?

他是那樣的強大,那樣的運籌帷幄,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他說過, 他會在上面等她。

如今她應約而來, 他又怎麽舍得毀約?

寧晚晚還是不相信,她語氣強硬:“證據呢, 你說話, 總是要講證據的。”

那瞬間寧晚晚想,或許太一子真的只是隨口一說罷了。畢竟這上界這麽大, 太一子到了上界也不過變成了一個平凡老人,他從哪裏得知林欲雪的消息。

太一子只是冷冷一笑:“若你不信我,出門隨便找一個人打聽便是了。”

寧晚晚怔住。

這是何意?

太一子看出她心中疑惑,以最簡單的話,擊碎她心中最後一道防線:“林欲雪是被當眾處刑,這座城池中的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若你還是不信,就去看看他吧, 現在他的屍體還放在原本的地方。”

……

寧晚晚感覺到眼前一片茫然。

自己仿佛什麽也看不到, 什麽也聽不到了。

她的指尖在顫抖, 血液在凝固, 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是對勁的,正常的。她仿佛變成了一朵雲漂浮在天上,下一瞬,又迅速變成了一滴雨墜落在地。

人常說,有些人,有些東西,只有失去以後才懂得珍惜。

所以人要珍惜現在。

寧晚晚從前對這句話並沒有太深的感悟。

因為她總是無比的珍惜此刻,珍惜當下。

從不做出叫未來後悔的決定。

可是此時此刻,終於,她站在這間狹小的房間裏,感到了後悔。

前所未有的後悔。

若她能攔住林欲雪,若她變得更強大一些,能來得更早一些,這一切是否就會改變?

太一子自然也看出了寧晚晚的不對勁,但他並無法感同身受,相反,還很是不解,眼神裏流露出困惑:“你與這林欲雪……?”

寧晚晚懶得搭理他,倒是太一子自己,後知後覺打量著寧晚晚。

在太一子的眼中,寧晚晚與林欲雪,兩人頂多是利益交換,說起情誼,那肯定是沒有的。

像寧晚晚這樣的人,連養她長大的青鶴,幾個師兄,都能說拋棄就拋棄。

更別提林欲雪了。

可眼下看寧晚晚的表現,卻並非如此,相反,寧晚晚這麽一臉大受打擊的模樣,好像林欲雪是她什麽重要的人一般。

太一子擰緊了眉頭。

“莫非,他是你的道侶?”

太一子揣測道。

寧晚晚下意識反駁:“才不,他是我的師父。”

“但青鶴也是你的師父,他死,你可曾有現如今半分傷心。”

太一子犀利地道。

寧晚晚一時說不出話來,哽咽幾下,終於垂眸低聲:“是不一樣的。”

“如何不一樣?難道青鶴從前待你不好?”

今日的太一子仿佛就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寧晚晚本來是沒有什麽火氣的,她現在的心情,本不欲與太一子辯駁太多,因為沒必要。可太一子這樣咄咄逼人地態度,讓她本就因為林欲雪死訊而低落到谷底的心情更加糟糕。

她終於不再忍讓:“那難道我從前待他不好?”

太一子一怔。

看著寧晚晚那堅韌果決的眼神,忽然,他想到一段往事來。

這段往事已經過去了太久太久,在太一子漫長的數百年生命中,各種驚心動魄地生死瞬間中,著實算不得什麽。

但他印象深刻,就是因為寧晚晚的眼神。

那時的寧晚晚修為與實力和現在遠不能比,也沒有參加過問劍大會,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引氣期修士罷了。

太一子甚至連她的姓名都記不太清楚。

但正是這樣的寧晚晚,在青鶴身受重傷之際,毫無畏懼地拿出自己的心頭血,引燃靈火,救青鶴一命。

“你可知道,每個人的心頭血都是恒定的,失去了可就是真的永遠失去了。”

太一子提醒她。

她的眼神依舊堅定:“我明白。”

“值得嗎?”

太一子問。

寧晚晚垂眸說:“沒有什麽值不值得,但我絕不後悔。”

太一子於是一聲嘆息。

寧晚晚以心頭血燃起靈火,終於是將死生一線的青鶴拉了回來。自那日起,寧晚晚的身上總是圍繞著一股淡淡的檀香。

那是因為她在靈火山洞裏,在太一仙府眾人牌位前停留了太久地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