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重見天日

來自於黑暗世界的邀請沒有持續多久。

蘇晨平靜地立身在荒原之中，到他離開，那頭在黑暗中尋覓的獵手都沒能發現他的位置。

這一次，他們並沒有發生交鋒。

緊接著，蘇晨眼前的世界就明亮了起來。

兩者之間的交互與變換，是漸變又模糊的，就像是幻燈片中，一個界面漸漸地被另一個界面所取代，兩者甚至會在交替的過程中存在那麽小片刻的交融，光影重疊在一起，黑暗與真實的宇宙不分彼此，仿佛兩者要相互融合，又仿佛它們本就是在同一個層面上的東西。

但蘇晨還記得，在巴薩洛姆戰場上的時候，他第一次進入這片黑暗的荒原，是純粹的，他就像是跌入了另一個世界一樣，進入與離開都有著明顯的界限，為此，他當時還一度以為自己是被次級態原生命幹掉從而進入了死後世界。

但現在——

他進入黑暗荒原與身處真實宇宙之間的界限正伴隨著他進入頻次越來越多而變得模糊。

這就如同感染的加劇。

黑暗如潮水般褪去，蘇晨擡起頭來，第一眼看見的是一顆發光的行星。

在黑暗荒原裏停留的時間裏，外部的時間也是流動的，蘇晨在裏面停留了多長時間，在外面便度過了多長時間，這一次的過程雖然不長，蘇晨心中估計，也至少有半分鐘的時間。

半分鐘，在平時什麽也幹不了，甚至會被很多人無視，但在這種高層次的戰場上，半分鐘的時間，卻意味著很多變化。

蘇晨再觀察的時候，這裏的戰場已經發生了很多的變化，變得有些“陌生”。

他錯過了很多機會。

白楓和蘇晨的力量轉向攔截那幾道打擊，這給了機械大帝逃亡之機，而蘇晨隨之消失，也讓白楓沒有太多的力量用以攔截這個強大的矽基生命。

這時候，在角落裏，機械大帝的部分結構已經成功脫離了蘇晨與白楓的力量掌控區，在很遠的星空位置上完成了重組，變成了一塊體積很小的魔方。

當然，這個“很小”也是相對而言的，它現在形成的魔方結構與之前相比小了不知道多少，但仍足足有一座人類的現代化高樓那麽大，機械大帝擬化的人形結構，便就立身其上，它的目光移動，正狂熱地看向星空中的遠端。

那是森林族所謂神聖之月的所在。

世界之樹所在行星與其距離最近的、也是最危險的一顆行星。

就在剛剛，那顆行星被三道毀滅射線從三個方向命中了。

那種規模的打擊，威力之強，足可以把這顆脆弱的巖石星球炸成星空中飛射的渣滓。

但那顆所謂的“神聖之月”並沒有被摧毀。

時隔半分鐘，蘇晨重新回到這方星空中的時候，剛剛三道打擊已經結束，它們正中了那顆星球，擊穿底層，使得那顆衛星的地表像是破碎的瓷器一樣龜裂開來，其表層的大地一塊塊地龜裂開來，從太空中跌落，露出其下遍布著的、恢宏的晶狀結構。

那些晶狀結構完美而精致，像是宇宙中的上帝刀削斧鑿出來的工藝品，錯落分部在這顆星球的表面巖石層之下與更深處，三道貫穿星空的射線，正中了其最大的三部分所在的位置，沒有摧毀它們，反而像是激活了它們一樣，讓這些璀璨的結構，像是活過來一樣發出完美的折光。

而正是它們的存在，才使得這顆衛星沒有被那三道威力絕倫的打擊所摧毀。

而這些晶狀結構同時又像是某種生命，因為那些深埋於地下的碎塊之中，都分別延伸出一些像是人類的血管或神經系統一樣的分支與結構，在地面之下蔓延，平時幾不可見，直到今天，底層被擊碎，擊穿，它們才終於得見天日。

這顆衛星，就如同一個奇異的生命，血管與器官遍布，在星空中發出的光芒，便是它一呼一吸的喘息與博動。

而這一幕，蘇晨實在是太熟悉了。

這正是原生命。

他曾經借助於世界之樹的思維之河所窺見的腳下行星地底的畫面，就和現在他在這顆衛星上看見的畫面幾乎如出一轍。

只是這顆衛星上遍布的原初石比蘇晨在世界之樹所在行星鎮壓的還要龐大、規模還要恐怖。

仿佛是一顆有半個月球那麽大的原初石，被人敲碎了，分割開來，分別封印與鎮壓在兩顆星球上，以此將祂的力量分散。

這與人類意義上的肢解幾乎一模一樣，但有區別的是，人類被肢解，面對的唯有死亡，而原生命被肢解分割，則只是被鎮壓，祂還好好地活著，甚至利用千百年的時間，來侵蝕與吞噬鎮壓祂的一切。

而今，祂終於得以重見天日。

為什麽只有這顆衛星與世界之樹所在的主行星最近，為什麽這顆衛星一直都在“努力”墜向腳下的主行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