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久遠的詛咒

這個地下空洞的規模比蘇晨想象之中的還要龐大。

仿佛整個地底世界都已經被掏空了一般,在山峰與破碎的古老神祇宮殿之下,隱藏著另一方的巨大空間。

但在這裏,巨大的空間穹頂一直都是同樣的畫面——皆是被吊死在穹頂上的人類骸骨。

從來的位置到整個空間的每個角落,他們密密麻麻,數量龐大,至少有上萬人被吊死在這裏。

這個地方稱為一個屍坑其實也不為過。

他們是被原生之母吊死在這裏的嗎?

而在這一方空間的盡頭,空曠的地下空洞居中凹陷進去一個空穴,裏面是一個狹小的暗室,沒有門扉。

蘇晨站在這裏點亮手中的光芒。

暗能在他的手心中交織,爆發出更為熾烈的光芒。

照亮眼前的一切。

狹小的凹室裏供奉著一尊少女的神像。

它存在已久,但卻是光輝依舊,纖塵不染,質地一如既往的光滑整潔,哪怕沒有著色,也能夠看出來它曾經完美的容顏與身形。

蘇晨見過她。

在幻境裏展現的圖景中,她就是那個神靈。

她就是祂。

原生之母。

而這一刻,祂站在空穴最深處的高台之上,纖塵不染的石雕像面無表情地凝視著祂面前這片陰暗而充斥著死亡的世界。

然而祂的目光是向上的,嘴角勾著笑容。

祂在凝視那些吊死在這裏的人類。

蘇晨又確認了一遍,這種判斷並沒有錯,祂就是在凝視這仿佛要填滿整個地下空間的吊死鬼們。

面帶笑容,像是在喜悅死亡的到來。

在普通人的世界裏都尚且沒有善惡、正邪的區分,神靈也是如此,行善時即是善神,作惡時即是惡神。

坦旦人創造出來的這些第九種姓,也沒有任何區別。

因為本質上,祂們仍只是生物,強大的生物,有自己的目的、利益點等等,出於自己的角度出發,祂們做出的事情,在別人看來,當然就是有善有惡,而別人看來的這種有善有惡,其實也是片面的,因為所謂的別人,也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出發的。

在祂的身邊,凹室之中勾勒著奇異的符文與圖景,像是與每個詭異之地都相匹配的胡亂塗鴉。

但蘇晨今天看懂了這些塗鴉的內容。

它們同樣是在描述一個發生在久遠過去的故事,只不過比蘇晨之前經歷的那些都要近一些。

這個故事發生在祭祀結束之後。

在空冷的宮殿中,原生之母迎來了真正的死亡。

在坦旦人慘無人道的實驗之下,祂的身軀一分為七、靈魂被切割重新生長直至誕出新的個體、而權能與力量也被瓜分……

力量可以分給“孩子們”,但原生之母只有兩個權能。

最受重視的長子獲得了一份權能。

最被關照的幼子獲得了祂的另一份權能。

而祂就此死去。

原生之母的力量歸於塵土,祂的宮殿向大地沉陷,王國被瓜分。

然而,原生之母沒有真的敗亡。

祂留下的詛咒在悄悄發揮作用。

那是一份最惡毒的詛咒。

曾經眼睜睜觀看過祂的死亡與祭祀儀式的人民們會在冥冥之中聆聽到召喚,他們將在午夜時分於睡夢中驚醒,走出自己的家。

然而那不是真正的清醒。

他們受到詭異之力的感召,邁著沉重的腳步,穿透淩晨午夜的微光,徒步離開家園,來到舊日的宮殿之中。

然後來到地底的深處,他們用雙手挖開地穴,在原生之母的注視下懺悔、挖出自己的雙眼,並吊死在這方地下空洞之中。

那是扭曲現實的力量。

權能“詛咒”的真正威力。

早在東京都之戰的時候,蘇晨就已經知道了,沈玥和中島花音的權能是空間與詛咒,並非是空間與時間,操控時間,對於第九種姓來說仍然是天方夜譚,但作為這個詛咒裏扭曲現實的一部分,更貼近於唯心主義的詛咒,蘇晨一直不甚清晰。

然而今天他仿佛才意識到這份詛咒的力量。

他站在石雕像的面前,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背後的世界。

光芒照耀的近處,穹頂上的屍骸們擁擠著彼此碰撞,吊死在天空裏。

原本在山腳下的王國就此滅亡。

那個國家裏的人目睹了原生之母的分裂與死亡,不但對此無動於衷,甚至還激動興奮,原生之母在痛苦中生出的卻是無邊無際的怨恨,因此祂在死亡到來之前立下詛咒,要祂曾經庇護的國家為她陪葬。

於是,那個國家真的來陪葬了。

他們就在這座洞穴之中。

所有人。

都成了此間的吊死鬼。

這就是扭曲現實的力量……

這就是權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