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分屍

蘇晨按照沈玥給自己的地址,很快就找到了一處位於東京相對偏遠位置的公寓。

那是一幢老樓,墻壁斑駁,處處顯露著歲月的痕跡。

蘇晨登上這棟樓,來到五層的507,側耳傾聽,房間裏面安靜的可怕,像是根本沒有人一樣。

夕陽正在天空的盡頭沉墜,為整個世界添上一抹朦朧的血色。

蘇晨想了想,伸手敲門。

等待了大概半分鐘,才有腳步聲接近門口的方向。

門沒有開,裏面的中島花音似乎正通過貓眼觀察外面的蘇晨。

因為此前不愉快的經歷,蘇晨搶先說道:“昨天的事情,不好意思,是我認錯人了,今天我是特意來登門道歉的,而且我聽說了你的事情,我的道歉也不是口頭的,特意帶了錢來,也許幫你緩解燃眉之急。”

說著,蘇晨微微後退半步,把手裏拎著的手提箱拿了出來,對著貓眼打開,露出一面一捆捆的百元面值的聯邦紙筆。

蘇晨這是把“自己”的存款全都拿了出來——作為東京都幻夢裏的打工人,在幻夢破裂之前,蘇晨的銀行卡還是能用的,此前人生艱難攢下的十幾萬存款也還是有的。

這時候一口氣拿出來了。

也許是蘇晨的態度誠懇、也許是錢真的起到了作用,在片刻之後,中島花音猶猶豫豫地打開了門,將蘇晨迎了進來。

中島花音還穿著那身已經有些臟的鵝黃色連衣裙,身上有明顯的淤青痕跡,有些是蘇晨留下的,但大多數似乎都來自於別人,她的頭發也亂蓬蓬的,雙眼比之前見面的時候顯得更空洞了。

蘇晨在末日的災變下無數次見過這種目光,那是對人生、對未來幾乎絕望的空洞與茫然。

狹小的公寓裏也疏於打理,到處都亂糟糟的,空氣裏透發著某種如同腐爛般的味道,連燈都沒有開,殘陽的血光透過窗簾,遍地的朦朧與大片的陰影交織,讓這個公寓有種腐爛發黴的恐怖感。

中島花音邀請蘇晨在客廳坐上,為蘇晨遞上一杯水,便垂著頭,坐在沙發的另一側。

黑色的長發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在瘦弱的肩頭上鋪展。

這種氣氛讓蘇晨略微有些手足無措,坐在他面前的分明只是一個弱小無助的女人,還不如直來直去的敵人更讓蘇晨有辦法。

蘇晨想了想,先把錢放在了桌子上,道:“這是給你的。”

“這……我不能要。”中島花音盯著那一箱子的錢,“你……你是很有錢的人嗎?”

“不是。”蘇晨實話實說地答道,“我是上班族,這裏面的錢是我上班四五年間的全部存款了。”

“啊!”中島花音吃了一驚,“你把所有存款都拿出來給我?”

“因為我打了你,向你道歉。”蘇晨的道歉顯得不那麽誠懇,但他相信,在那一箱子十幾萬聯邦幣的熠熠閃光之下,他的道歉已經足夠有誠意了,而道歉不是目的,蘇晨立刻轉入話題,“而且,我大概了解了一些你的事情,我這次登門,也想要聽你說說你的經歷,因為我是在電視台工作的,如果你真的有難處,我也許能夠幫到你。

“我知道你現在的日子並不好過,但相信我,社會的光一定會照耀你。”

中島花音的神情有些呆呆的,她盯著蘇晨看了那麽一會兒,終於噗嗤一笑。

她真的相當好看,哪怕是這樣狼狽與不修邊幅的樣子,笑起來也有一種驚艷感,這光線昏暗的房間仿佛都被她的笑容所照亮了。

中島花音搖搖頭,道:“這也許是我這段時間以來,聽過的最好的話了,謝謝您,真的謝謝您。”

這種柔軟不設防的狀態,幾乎讓人生出一種撲倒她的沖動。

但蘇晨是沒有這種沖動的,他只默默盯著眼前這個人。

按照沈玥的說法,光影者與獵幕者會以人類為載體生長,當它們覺醒自主意識,真正成為怪異,其所經歷的最近的一段人生、性格都會對它們產生影響。

而從蘇晨現在的情況來看,中島花音……這個人的性格,為什麽會在兩天之後復蘇成為怪異光影者的一刻就選擇毀滅東京都?

是中島花音的性格沒有產生太大的影響嗎?

還是說,它同樣是為了天賦因子?

蘇晨不回答,現在的中島花音似乎也不可能給蘇晨什麽答案,她只是將自己的經歷告訴了蘇晨,顯然,她燃起了一點點的希望,認為蘇晨和這個社會真的能給她那麽一點點也許微不足道,但足夠重要的幫助。

蘇晨離開公寓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沉暗下來了。

蘇晨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縮進公寓邊的綠化帶中,找了個地方隱匿起來,悄悄觀瞧,他和白楓等人約定每天晚上淩晨居酒屋見面分享一日所得的情報,距離那個時間還早,蘇晨選擇在這裏蹲守。